娇养太子妃(260)
翌日早上出发时,明婳刚坐上马车,车窗便被敲了两下。
她疑惑推开一条缝,外头凛冽的寒风立刻从缝里灌入。
随着风雪映入眼帘的,是年轻男人清隽如玉的脸庞。
他穿着玄色大氅,头戴同色镶羊脂白玉毡帽,冷白面庞也冻得微红,只那微弯的黑眸好似蕴着汩汩春水般,隔着苍茫风雪看向她:“多谢。”
没等明婳回应,便驱马朝前去了。
明婳怔怔阖上车窗,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是在谢那个冻疮膏。
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情绪在心底弥漫开来,她一会儿觉着那句“多谢”挺中听的,一会儿又觉得他拿到冻疮药会不会洋洋得意,觉得她原谅了他?一会儿又恍恍惚惚想到他毡帽氅衣的装扮,别说,还怪好看的,脸白的像是冰雪雕就,宛若雪中仙。
在这凛冽难熬的风饕雪虐里,腊月初三,车队总算抵达庭州界内。
“阿娘,再往前走一阵,便能看到庭州界碑了!”
铺着柔软毛毯的马车里,明婳趴在窗户往外瞧,一张小脸被风雪吹得通红,她却毫不在意般,满脸兴奋:“可算回家啦!”
“好了好了,快把窗子掩上,风雪那么大,你不怕冷,我还怕呢。”
肃王妃揣紧袖中的铜沉手,姣美眉眼间也满是笑意:“说来也奇怪,没到之前,我这心里就盼着快些到。真的到了,莫名有些说不出的紧张。”
明婳阖上双层木窗,坐正身子,狡黠笑道:“您这是想爹爹了吧?您这回出来快一整年了,爹爹定是日也盼夜也盼,盼的眼睛都要干了。”
“你这没大没小的促狭鬼,竟还打趣起长辈来了。”
肃王妃伸手去拍她:“待夜里见到你爹爹,我定要让他好好管教你。”
明婳嘿嘿一笑:“我好不容易才回来,爹爹才不舍得骂我呢。”
肃王妃闻言,哑然摇了摇头,“你啊你。”
马车里虽铺着厚厚的绒毯,但架不住天寒地冻,车里没生炉子,依旧透着瑟瑟冷意。
明婳靠着肃王妃的肩膀,边贴在一块儿取暖,边问起父母对裴琏的安排。
肃王妃道:“你与太子和离的事,我并未在信中提及,打算当面与你爹爹说。至于安排,到了王府里,自是以贵客之礼待他。就让他与你阿兄同住在西苑那片吧,你呢,还住在你从前的院落,如何?”
对这安排,明婳自然没有异议。
倒是肃王妃轻轻抚着她的发顶,温声道:“不过,你现下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之前你说要晾着他,自五月离开长安,到如今回北庭,他也陪着咱们风里雨里走了大半年,这一路上的表现,你我也都看在眼里,周到细心、缜密体贴,实是挑不出什么不妥。就连咱们离开国公府时,你祖母和三叔母都悄悄叮嘱我,让我劝你收收骄纵,不能仗着太子性情温和,就对人家横眉毛瞪眼睛的,不知道的还当我谢氏女儿没礼数。”
“裴琏性情温和,我没礼数?”
明婳惊愕睁眼,很是委屈:“她们是没瞧见他先前如何待我的!”
肃王妃捏捏的手:“是,阿娘知道你先前受委屈了,但你祖母和三叔母不知前情嘛。”
虽是如此,明婳还是有些郁闷,垂睫咕哝道:“好人都叫他当去了,我倒成坏人了。”
肃王妃失笑:“什么好人坏人,在旁人眼里,夫妇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祖母和三叔母也是盼着你们俩能互相包容,琴瑟和鸣。”
稍顿,她言归正传:“说千道万,这日子是你自己过的,你是如何想的?”
“婳婳,不是阿娘催你,实是殿下的身份你也明白,他是一朝太子,并非咱家赘婿。他能拿出一年、两年、或是三年的时间来挽回你,但绝不可能将一辈子都耗在北庭哄你。若真到那地步,莫说陛下和皇后了,我和你爹爹也是不答应的。”
这是事实。
明婳心里也清楚,只她也不知她到底要不要原谅裴琏——
她也不是那等眼盲心瞎之人,长辈们都看得出来裴琏的示好与体贴,这一路上的相处,她也将他的点滴改变看在眼里。
他待她再不似从前那般冰冷淡漠,天气冷了会给她添衣,同桌用膳会给她夹菜,爬山累了他会背她,下雨路上有水坑他便抱着她过,她若有个头疼脑热,他会给她送药、买糖……
他会记住她喜欢的颜色花样,买她爱吃的糕点果子,将她说的每句话都放在心上……
现在的他,简直与刚成婚时的裴子玉判若两人。
是以那日看到他手上生着的冻疮时,她心底的某处好似被针扎了一下,闷闷的,酸酸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与他说:“裴子玉,你回长安吧,别遭这个罪了。”
继续去做你一身清气、无情无欲的太子殿下,待在金碧辉煌的东宫里,锦衣玉食,风吹不着,雪也冻不着。
以你的身份地位,要什么样的高门娘子娶不到呢。
便是七老八十了,都能娶十七八岁的美娇娘,何必在这与她耗着。
明婳觉着,她的心好似一棵病了的树。
蔫蔫的,垂头耷脑,虽然还系挂着裴琏,却好似没办法像从前那样,一见到他,便咻咻冒出一朵又一朵欢喜摇曳的花儿了。
只她也是第一次接触情爱,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心绪是否正常,所以她下意识的选择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