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太子妃(246)
“万佛寺的大和尚常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若那日夜里,没有他那一念之间的悔悟,阿娘早已失去了你,哪还能这般好好的与你坐着说话。”
明婳闻言,沉默下来。
鸦黑羽睫遮掩着她眼底的闪动,她呢喃:“阿娘真的觉得,他在意我吗?”
“你们俩从前是如何相处,我并未瞧见,不好评判。但就你们回长安后,我所闻所见,还有他这会儿躺在隔壁昏迷不醒来看……”
肃王妃道:“在意。比你以为的,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在意。”
说到这,肃王妃像是想起什么般,捏住明婳的手:“不过有个道理,你得一直记着。人心易变,无论是裴琏,还是日后你又遇上什么其他的男子,你都要记住这点。一个男人可能这一时、一年、三年、十年,对你真心实意,但也有可能在某个时候,突然变心了,不再爱你了……”
明婳面色微白,有些不懂母亲这到底是在帮裴琏说话,还是在劝她断情绝爱?
似是看懂她眼中迷惘,肃王妃稍作斟酌,解释:“阿娘的意思是,你不要过于在意一个男人是否会爱你,有空去琢磨那些,不如多想想怎样爱自己,对自己更好一些……”
明婳睁大了双眼:“阿娘,你怎么说的和皇后娘娘一样?”
肃王妃微诧:“皇后还与你说了这些?”
待得知明婳刚嫁去不久,皇后就与她说了类似的话,肃王妃面露感慨:“我没看错她,她是真心拿你当小辈来疼。”
婆媳天然立场不同,皇后能教明婳这些,属实难得。
“但我与她的见解,存在些许不同。就我而言,爱人先爱己这话的意思,不是叫你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不肯吃一点亏,不肯受一点气。人生在世,哪能事事顺心,哪怕当了皇帝也有一堆不如意的事。这话是叫你哪怕有一日,你的父母亲友、丈夫孩子,你所在意、你所爱的人,都先后离你而去了,你也要有独立的、坚强的、好好活下去的心念与能力。”
肃王妃缓了缓,柔了语气:“不过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并不容易。尤其你还这样年轻,很多道理,都是得在往后的日子跌了跟头,吃了亏,才能一点点悟出来的。人来世间一趟,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走,这数十年的人生,便是一场修行……”
西域佛法昌盛,高僧云集,肃王妃闲来无事,便常去寺庙里听大和尚们辨经讲法。
经年累月的,心境愈发平和开阔,就连她身边的嬷嬷都说她,面相愈发慈悲温柔,神台上的白玉观音似的。
至于同一个道理,肃王妃和皇后娘娘理解起来,各有不同。
这与她们个人的性格、身世与经历,密不可分。
明婳静静听着,一会儿觉得懂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太懂。
肃王妃见她一副云里雾里却还努力睁大眼睛听讲的模样,不禁好笑,抬手捏捏她的脸:“想不明白就以后慢慢想,若这么一会儿就想明白了,你也别当什么太子妃,直接剃了头发,去万佛寺当大贤法师了。”
明婳听出这打趣,赧然拂开肃王妃的手,想了想,又问:“阿娘,那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在母亲面前,她不自觉又回到了那个寻求庇护的小娘子。
但这一回,肃王妃并未像从前那般给她支招,她只静静盯着小女儿的眼睛:“旁人的话,你只能做参考。路是自己走的,日子也是自己过的,你得学会自己拿主意,做决定。”
毕竟,父母兄姐也不能陪你一辈子。
明婳被母亲明亮而坚定的眼神给摄住,唇瓣动了动,还想再说,屋外传来嬷嬷的通禀:“主子,小娘子,殿下醒了。”
肃王妃撩起眼帘:“好,这便来。”
她抚了抚裙衫,施施然起身,见着明婳还一动不动地坐着,疑惑:“婳婳?”
明婳攥着衣袖,耷拉着眼皮:“阿娘去吧,我……就不去了。”
肃王妃眼角微抬:“要当逃兵了?”
明婳:“哪有。”
肃王妃:“那你在躲什么?他是冲你来的,不是我,难道这也要阿娘出面替你解决?”
肃王妃其实还想拿长子长女来当例子,说些诸如“你看你哥哥姐姐遇到这事,可会推着阿娘上前”之类的话。
话到嘴边,她恍然意识到,也不能完全怪小女儿,毕竟她与夫君对幼女一向娇宠,无论大事小事,都有他们夫妇,还有长子长女挡在这孩子身前。
当真是,养得太娇,保护得太好。
明婳迎上肃王妃欲言又止的复杂眼神,似是也明白了什么。
她霎时有些羞愧,捏着手指站起来:“阿娘,我错了。”
肃王妃没多说,抬手拍拍她的肩,“走吧。”
母女俩一道去了隔壁房间,推开门便是一阵浓郁的苦涩药味。
“这位郎君是长期情志不畅、气机郁滞,再加上连日劳累,一时气血攻心而导致的吐血昏迷。”
大夫道:“好在年轻,接下来好好吃药调理,并无大碍。”
说罢,便退下熬药。
肃王妃看向床上躺坐着的年轻儿郎,只见他一身单薄青袍,俊美的面容苍白如纸,一时间心绪也很是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