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太子妃(231)
轿辇四周悬挂的轻纱被风吹得摇曳,肃王妃眉眼略显迟疑:“若是皇后能说服陛下点头,那便是了……”
是了,差点忘了永熙帝才是最终拍板之人。
明婳与这位皇帝公爹接触的不多,在这之前她眼中的永熙帝是个仁厚宽和、爱护妻儿的好君主、好男人,但知晓帝后过往的纠葛后,再看永熙帝,明婳的感观就有些复杂了。
或者说,人性本就复杂,有美好的一面,自然也有阴暗的一面。
“皇后娘娘能说服陛下吗?”明婳有些忐忑。
肃王妃柳眉微微蹙着,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瓦蓝湛明的天空,轻声呢喃:“应当能吧。”
她无法揣测圣意,却相信皇后不会让她失望。
傍晚时分,红霞如绮。
晚风轻拂间,永乐宫满墙花影颤动,暗香在这绮丽霞光里弥漫。
处理完一天政务回来的永熙帝得知儿子儿媳在闹和离,妻子没与他商量便同意了此事,顿时只觉额角抽疼,心口发堵。
“这样大的事,你就这样答应了?”
永熙帝捂着胸膛坐在榻边,抬眼看向灯火辉煌的殿中。
皇后和太子,一前一后站着,母子俩垂眉沉默,气质是如出一辙的清冷,更是觉得头大如斗。
这一大一小俩活祖宗。
大的他舍不得说重话,抬手将人拉在身旁坐下,只横眉冷竖看向小的:“朕让你带明婳出门,原是想着你们小俩口在路上好好培养感情,最好回来肚里还能揣上一个,让朕与你母后当上祖父祖母。你倒好,娃娃没有,媳妇也跑了!”
“那样好的一个媳妇啊,既温柔又体贴还满心满眼全是你,都这样了,你还能将人气跑了?裴琏啊裴琏,你让朕说你什么好?”
“你但凡拿出半分放在政务的心思花在明婳身上,现下夫妻美满,一家子其乐融融,又何至于有今日这下场!”
永熙帝越说越气,再看面前那一动不动的颀长身影,平日觉着萧萧肃肃如松如竹,怎么看怎么满意,今日再看,木头,就一块无可救药的臭木头。
想他当年为了挽回皇后的心,费了多少气力,蹉跎了多少年,为着让儿子有个美满婚事,他千挑万选寻了个重情重意的好娘子,谁知自家这个竟如此不争气,娶进门的媳妇都能气跑了。
当真是朽木不可雕,烂泥扶不上墙!
永熙帝这边气得胸膛高高起伏,皇后淡淡瞥着他,也没打算宽慰。
毕竟若非他乱点鸳鸯谱,又哪来这些事。
再看那始终沉默的长子,皇后心下叹了口气,清婉面庞却是一片冷静:“子玉,我这般决定,你可有异议?”
裴琏默了两息,道:“儿臣无异议。”
话音方落,永熙帝急了:“你莫不是读书读傻了,这么好的新妇,说离就离?是,你伤了人家的心不假,但你不是还在喘气?想办法与人赔罪,将人追回来啊!脖子上长那么漂亮一脑袋是摆设不成?”
皇后:“……”
裴琏:“……”
沉默一阵,他看向永熙帝:“儿臣与她赔过罪,也尝试挽留,但她心意已决,强扭的瓜不甜,儿臣尊重她的想法,放她归家。”
这句“强扭的瓜不甜”一出,永熙帝的气势霎时灭了一大截。
他疑心这竖子是在内涵他,余光往皇后冰雪般的面容扫过,果见她长睫低垂,神色难辨。
“阿妩,你为这事操心了一整日,不然先回寝殿歇息,我来与子玉说。”
“你要与他说什么?”
皇后淡淡掀起眼帘,望向永熙帝:“我看现下这样,就已是最好了。”
明婳不似她当年,背后可有北庭、陇西的百万雄兵撑腰,且就冲着她与肃王妃的旧日交情,她也绝不可能由着永熙帝给儿子出昏招,步入他们当年的后尘。
多年夫妻,历经生死,永熙帝一眼便看出妻子眼中的泠泠坚持。
霎时也不再多说,只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朕不是那个意思。”
皇后不依不饶:“那你是何意思?有什么我不能听的,还得岔开我?”
永熙帝语塞。
吵架这事,年轻时吵不过,中年了不敢吵。
帝后之间的气氛一时略显紧张,下首的裴琏眸色黯了黯,抬袖拜道:“叫父皇母后为儿臣之事烦忧,乃是儿臣之过。”
“婚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示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是儿臣辜负了明……谢小娘子,而今走到这一步,也是儿臣应得的,儿臣认了。还请父皇母后莫要再为此事争执,一切便依照母后与肃王妃的意思来办便是。”「1」
在帝后若有所思的注视之下,裴琏平静掀起眸,道:“才将回朝,东宫积压了一堆事务要忙,此行去河北道的奏疏还未整理,两位尊长若无其他吩咐,容儿臣先行告退。”
帝后:“……”
殿内一片阒静,无人出声。
良久,裴琏深深一拜,自行离去。
直到那道高大的朱色身影消失在灯火通明的金殿之中,帝后仍是长久的沉默。
“荜拨——”霞影灯后的灯烛爆了一声,永熙帝拧眉,看向皇后:“他新妇都要弃他而去了,他怎的还没事人一般,操心政务?”
皇后抿着朱唇,没出声。
永熙帝:“难道,他不喜明婳?”
不等皇后答,永熙帝自问自答地摇头:“不可能。若不喜欢,怎会为她罔顾生死?午后我召见戴春晖,问过子玉的伤势,你可知那伤势压根就不像子玉说的那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