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492)
众人领命,皇帝又道:“宋渊从西平府送来新马,十分刚烈,尚未驯服,你们可有人愿意一试?若是驯服,朕便赏他了。”
这边厢,太后刚刚坐定,听得这话也是饶有兴趣,而淑贵妃则朝自己的儿媳妇使了个眼色,秋景柔一怔,便撞了撞胆子,起身道:“父皇,二殿下擅长骑射,您可否让二殿下试一试。”
淑贵妃闻言脸色骤变,心中暗骂儿媳妇蠢,她哪里是要秋景柔去举荐自己的丈夫,她是要秋景柔推选她的哥哥。
项沣倒是一腔热情,但不愿女人多嘴,已主动上前对皇帝说:“父皇,让儿臣试试。”
太后心疼孙子,叠声道:“使不得,你父皇说那畜生烈性,你叫皇祖母如何能安心呢?”
但这事儿皇子自己开了口,注定是改不了了,那边热热闹闹的分配马匹,这边太后吩咐王嬷嬷去传话,千万要二皇子小心,淑贵妃见儿媳妇在身边,便低声责备:“你怎么回事,我自然是要给你哥哥机会,让他在御前有所表现,你怎么把沣儿推出去?”
秋景柔呆呆的,憋了半天说:“可放着殿下不说,只想着自己的哥哥,母妃……莫说旁人觉得儿臣奇怪,殿下也会责怪我的。”
淑贵妃好不耐烦,但转去太后身边,又是一如既往的贤惠温和,撂下秋景柔不知如何是好,目光对在了一旁谨小慎微地缩在角落里的夏春雨,夏春雨亦是尴尬地一笑,迅速低下了头。
“孩子,去向沣儿传我的话,不许逞强,身子性命要紧。”太后这样说着,又打发孙媳妇去传话。
秋景柔则如遇大赦,恨不得立时离开婆婆跟前,只是她人生头一回来这猎场,不懂这里的规矩,只见到处飞沙走石马蹄缭乱,一阵风过就迷了眼。
却是此刻,耳边听得马蹄声向是冲自己来,可眼睛却睁不开,身后仆婢惊慌地说着主子小心,催得她心慌意乱,手足无措之际忽然一股力气把她朝后拉开,紧跟着一阵疾风从面前拂过,待她站定睁开双眼,高大的男人稳稳挡在了她的身前,更大声呵斥:“皇子妃在此,你们小心些。”
那声音,是收藏在心窝处的记忆,果然那人转过身,就是她魂牵梦萦的面容。
“娘娘,您可安好?”何忠仿佛从天而降,但立刻礼貌地退开了,躬身谦卑地询问着,“娘娘要去何处,小人可为您带路护驾,猎场混乱,娘娘不宜只身一人行走。”
“不、不妨事,有侍女跟着我。”秋景柔下意识地回绝了,她多想能与何忠并肩而行,能与他再多说几句话,可不行,那样会害了自己,更害了何忠。如今知道了他的名字,时不时能见上一面,真真足够了。
“小人告退。”何忠当然不敢勉强,他也恰好是路过而已,深知皇子妃忌讳什么,他自己也愿意避嫌,便躬身抱拳缓缓退开,与其他人一起隐入人群离了。
秋景柔轻轻提起裙摆,才挪动脚步,就感觉到脚底下有什么异常,她心里一咯噔,幻想着会不会是何忠掉下的东西,便松开手指,将手里的丝帕飘在地上,侍女们立时要来为她捡,秋景柔却自己弯腰抓了一把,不动声色地把那东西藏进了手帕里。
之后匆匆来到项沣身边,二皇子正和那烈马周旋,见了妻子虽不至于不耐烦,不过匆匆一句:“你回去吧,别伤着自己。”之后便再无对话,完全无视妻子的存在了。
秋景柔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可她并不难过,甚至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这边厢,女眷们围着太后坐,看着底下英姿飒爽的年轻人们,议论着他们的儿女家事,云裳瞧见儿子腰上新鲜的东西,不禁笑道:“那孩子腰里的汗巾是哪儿来的,我怎么没见过。”
淑贵妃道:“你连他用的汗巾也每一条都记着,你养的可是儿子,这样细致怎么成?”
江云裳见淑贵妃不客气,她端过茶悠悠一笑:“我哪里能和娘娘比,能安心把儿子丢给别人,虽然琐碎些招儿子不耐烦,可我心里也乐呵呀。”
项琴在边上听得这话,觉得自己不宜再久留,更何况绑在沈云要里那条崭新的天青色汗巾是自己才刚送出去的,云哥哥也太大方了。而祖母这里不缺人伺候,她便借故离去,想去父皇身边坐一坐。
二公主一走,淑贵妃的话更放得开,也是方才表妹故意戳她的痛处,她要一模一样地还回来,道是:“沈哲一个人和她在平山,你放心?”
谁想云裳呵呵一笑:“娘娘,您以为还是十几年前?您的孙子可都要生出来了。”
淑贵妃轻轻挑起眉头,毫不退让:“怕是父子俩,一样的命。”
云裳知道她什么意思,说的无非是沈哲与皇后,再沈云与元元,而放眼看去,腰里别着新汗巾的沈云,正与别家子弟和侍卫们说话,再去找寻项元,姑娘家的目光压根儿不往这边看一眼,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仿佛只放得下一个人。
此时号角声响,马蹄轰隆,男人们蓄势待发,皇帝一声令下,顿时尘土飞扬,女眷里的长辈们年轻的夫人们都揪着心,直到人群散入丛林,才纷纷回到原处。那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谁也不知道丛林里正在发生着什么,皇帝与几位大臣说着正经事,没被允许进入林子的项元在边上坐立不安,亏得妹妹拉着她劝她安分些,可大公主心里有所期盼,直觉得时间过得太慢。
不知过了多久,听得喊声道:“有人回来了。”众人的目光齐齐地聚拢来,但见二皇子单枪匹马闯回来,淑贵妃从座上起身,激动得双手抵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