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后宫叫德妃(714)
悲伤和眼泪铺天盖地地袭来,虚弱的孕妇已经无法站立,完全依靠着玄烨的支撑,她想哭可不敢哭,她知道,太皇太后喜欢看见乌雅岚琪的笑。
“皇祖母。”玄烨扶着岚琪,看到太皇太后手指间的节拍越来越慢,慌张地唤出这声,太皇太后缓缓睁开眼睛,玄烨在,岚琪在,苏麻喇也在,这一生给予她最多爱和呵护的人都在。
面上的红光渐渐散去,慈祥的笑容却凝固在脸上,太皇太后再次安逸地合上了双眼。
“皇祖母……”
长调停歇,寝殿陷入寂静,岚琪依靠着玄烨,一手捂着嘴不住地颤抖,苏麻喇嬷嬷扑在主子身边,颤抖着伸手在太皇太后的鼻息间,悲伤的老人旋即痛苦地哭出声:“格格,您别丢下我……”
岚琪的身子完全软下去,玄烨无力支撑她,两人一起跌在了地上,外头宫女太监涌进来,见环春搀扶住了主子,玄烨这才扑到祖母的身边,抓起祖母的手一声声唤她,可是再也唤不醒,他的祖母走了,给予他一生的祖母走了。
“皇祖母,您说,要永远陪着玄烨……”
皇帝的哭声从寝殿蔓延开,外头侍立的宫女太监、太医大臣,一片片跪下痛哭哀嚎,哭声从慈宁宫传出,仿佛惊动天地的震撼,北风呼啸而至,卷起雪粒子拍打世间万物。
正回承乾宫的路上,四阿哥被拥簇着躲在一旁避风雪,小和子用身体给主子挡着风雪,胤禛忽然对他笑:“小和子,我今天喊了额娘。”
小和子愣了愣,四阿哥又笑:“我终于喊了额娘,我总在想几时才能喊额娘,我想喊额娘,一直都很想。”
“四阿哥……”
小和子才要开口,沉重深幽的钟声突然在紫禁城回响,钟声盖过风雪传遍每一条宫道每一座殿阁,众人都愣愣地听着,胤禛不自禁地问:“什么声音?”
小和子意识到这是丧钟,突然跪在地上哭道:“四阿哥,太皇太后崩逝了。”
胤禛呆呆地望着他,小小的身子僵硬在风雪之中。
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昭圣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驾崩。
沉重不歇的钟声里,从深渊般的梦境中清醒,岚琪看到满屋的苍白,布贵人和环春一身缟素站在床边,恍恍惚惚,仿佛回到康熙十三年的五月。
“你醒了?身子觉得怎么样,太医说你和孩子都很凶险,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布贵人凑过来,说着说着就哽咽了,“你再有什么事,叫皇上怎么办,叫我们怎么办?”
岚琪觉得身子沉甸甸毫无力气,脑袋里更是一片混乱,看着满目的苍白,听着布姐姐的话,终于渐渐清醒过来,这不是康熙十三年,是康熙二十六年,太皇太后就在她晕厥前,驾鹤西去。
悲伤从心内涌出,岚琪毫不自制地大哭,布贵人和环春都劝她不要激动,可是大腹便便的人却哭得喘不过气,她挣扎着要去慈宁宫,环春死死给按住说:“娘娘您再乱动,自己和孩子都要保不住,您也要丢下万岁爷自己去吗?”
“让我跟太皇太后走,她一个人上路,多孤单……”岚琪痛彻心扉地哭泣,哭得几乎气绝,好容易平静时,整个人已经奄奄一息。
布贵人抹着眼泪对环春说:“她一会儿缓过劲,又要哭,这可怎么了得。”
太皇太后西归瑶池,宫内竟迅速变成了无人做主的状态,即便原本老人家深居慈宁宫不管事,各种各样的人精神上有依靠,终究是个主心骨。现在太后悲伤过度病倒,皇贵妃的身体同样经不起折腾,荣妃惠妃忙不过来丧仪上的事,而皇帝割辫服丧在慈宁宫不出,为祖母守灵,根本无法打扰。
眼下,没有人能顾得上即将临盆的德妃,曾经千恩万宠的永和宫,在一夜之间就变了模样。
岚琪的身体,在最后照顾太皇太后的那段日子里被掏空了,谁也不知道支撑她在慈宁宫日日夜夜的是什么力量,可就在太医最后对苏麻喇嬷嬷说德妃娘娘的身体不能再耗下去时,太皇太后选择了离开,这里头的巧合没什么人知道,仿佛一切都是上天注定好的。
岚琪时醒时睡,醒着就是哭泣,比不得失去胤祚时她整日发呆不哭不闹,这一次毫不掩饰心内的悲伤和害怕,但终究熬不住身体一天天的虚弱,到后来几乎连哭也哭不动,母子都陷入了极大的危机。
可太医说因为德妃娘娘太虚弱,连引产都十分危险,如果不是自然分娩强行为她引产,恐怕到时候一尸两命,现在的德妃娘娘,已经没有力气自己生孩子,到时候,几乎要靠她肚子里孩子自身的能力,孩子和母亲能不能活下去,到时候都要听天由命。
好在,宫里在乱了两天后,渐渐走上正轨,太皇太后的后事一早就开始准备,并不算突然,只是相关的人都太过悲伤无法主事,才一时有些杂乱无章,皇贵妃从不管六宫的事,这一次却打起精神为皇帝操持一切,但她的身体很不好,每晚回到承乾宫,连路都走不动。
转眼已经在正月,宫内渐渐平静,皇贵妃彻底病倒不能主事,太后也在宁寿宫离不开病榻,宫里虽然已经一切井井有条,可哀伤的气氛,和无人做主的彷徨,依旧弥散在每个角落。
这日众阿哥从慈宁宫散了,哭了好几天,孩子们渐渐习惯了,众阿哥纷纷回自己的殿阁去,四阿哥带着小和子走,小和子跟在身边轻声说:“奴才刚才等在门外头,听见有人来通报,说德妃娘娘身子很不好,主子,您要不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