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缘四渡(90)
那女子名叫白芪,并不是个凡人,而是来自西荒乐游山的一只琉球兔子,潜行修炼了有一万多年,才修得一个人体。前几日里窝在芦苇荡里头喝水,却被路过的魔君禺疆见色心起,引发了我撞上的那一幕。为了报答我的恩情,她将她唯一的宝贝——一只可以使声音穿透任何结界的清响螺送给了我,说是千年前偶遇的一位神仙送给她的。
期间,众师兄们每日都轮流过来看我,除了九师兄屏翳;就连五哥清折和六哥清炎也借着昔日好友的名头带了几根极其肥壮的人参来看了我一回。
我原本以为九师兄是不是真的永不再见我了,就在我有这种想法的第二日,那厮竟然就来了。
他倒还是一身白衣裳,一贯冷淡的脸此刻却十分惨白,唇角抿得紧紧的。
正端药进来给我的白芪见了他,诧异看了两眼,准备回避,却被我一把拉住。
“你还没喂我蜜饯呢!没蜜饯我可不喝这苦哈哈的药。”以往我喝药时都是白芪坐在榻边一边替我扶着碗,一边朝我嘴里仍蜜饯的。即使今日屏翳来了,也不能少了我的蜜饯啊!
屏翳和白芪的眉角同时抽了抽,前者仍然储在那儿;后者拿了蜜饯过来坐到我旁边。
我边吃蜜饯边喝药,逮着一个空档幽幽问道:“九师兄何事?”
他沉默半晌,做出了一副从未有过的愁苦形容,“听说你被禺疆打伤了?”
我想也算吧,便点了点头。
他愈发愁苦,“十三,不来探望你是我的不对,可是,即便我不接受你的感情,你也不能在白芪姑娘身上寻找安慰啊!”
我诧异半晌,继续喝药,倒是白芪给我喂蜜饯的手僵了一僵。
“十三!你这样会耽误白芪姑娘的!”
“神君别说了!”白芪语气颇坚决,“紫陌神君待我就如同亲生哥哥般,并不是神君所想的那样。”
我满意点头。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屏翳拂袖而去。
我继续喝药。
养病的日子并不好过,初始时我昏迷不醒一连烧了几日时,就拉着师父哭爹喊娘的不让他离开;可后来病差不多好了时便十分不耐烦师父守在一旁,让我不能偷溜出去玩儿。
这一年的凡界正值元宵灯节,挽阳山上正月黑风高。
我早早地
熄灭了蜡烛歇息,不久果然听到脚步轻响,直到榻边。
师父每日这个时辰都要来与我盖被子,等他替我盖完被子,我再偷溜出去,去凡界赶一赶灯节的热闹。
他的衣袖拂上我的脸颊,尚带着夏夜的些微寒凉,手掌却十分温暖,透着淡淡的松柏清香。他给我掖好被角,却并未如往常一样离开,而是点上了灯,坐了下来。
我眯着眼睛偷瞟,发现他手中正端了一卷厚厚的竹简,静静看着。精致的侧面映着淡淡的火光,愈发轻柔如云,飘渺如星,黑发披至腰后,流泻出静谧的光华。
他怎么还不走呢!
我很不厚道地想。眼睛尚来不及完全闭上,祈音已经放下书卷,走到榻边将我拉了起来。
“既是没睡,便先把药喝了吧!”他端过榻边案几上的一碗药,递给了我。
那是下午时我死皮赖脸不肯喝,白芪也拿我没法儿剩下的一碗药。
我慢慢吞吞接过碗,“师父,您,您也没睡呢!”
“嗯,你把这药喝了,为师就去睡。”他见我迟迟不动,干脆坐到榻边,准备与我打持久战。
“师父……徒儿的病已然好了……这药,不要喝了吧……”
“你闯入禺疆的虚空境时被他伤了元神。不好好调理会落下病根。”
“师父……徒儿……徒儿真的已经全好了。”我抬眼看他,抬头挺胸,表示我中气十足。
祈音淡笑,“药碗洒了。”
“啊?”我低头一看,被子果然被染黑了,遂正了正被我不小心倾斜的碗。
“若你敢倒掉,今晚就喝两碗。也别想去看灯会了。”师父不动声色,却一针见血地挑破我的两个打算。
“师父,你忒不厚道了!”我怒了,“师兄们今日都放假过节,此刻都已经在灯会上了,就连白芪都去了!我为什么不能去?整日躺在榻上等死,师父你太讨厌了!”
他勾了勾唇角,细长的黑眸闪了几闪类似笑意的光,淡淡道:“你说什么?”
我闷着头不说话。
他从我手中接过那碗药,白皙纤长的手指拖着青色瓷碗,有种说不出的雅致悠然。也不知祈音使了个什么术法,只见那青色瓷碗碧光一闪,“喝吧!”
我仍然闷着头不说话,双手抱着被子,唇角十分委屈地撇着。
“已经将苦味去掉了,若再不喝,为师就把苦味再变回来灌给你就是。”他不紧不慢地说着,又把碗凑到我眼前。
我见好就收,端起瓷碗来一口饮尽,喝得太急,一个岔气便咳了起来。
祈音伸手轻
拍我的背,一边接过空碗放到案几上。
“不过喝个药,纠结得像个孩子。”仍然是轻柔和缓嗓音,如乐声般淡雅悠然。
我哼哼两声,道:“药也喝了,现在可以去下凡去灯会了吧?”
“嗯。你收拾一下,为师到外面等你。”祈音站起身,走到屋外。
我随便套了件裘袄,出了门。
廊外的月光静静泻下,似一曲清雅的歌谣。祈音一身白衣,黑发披散,青竹般挺立飘逸。
“师父,你也要去凡界看灯会?”
“嗯。凡界受神界管辖,为师去看看民生倒也不错。”他说着,就欲招祥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