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出了个娇皇后(90)
温聆是知道陆宁的心思的,劝道:“你若实在不喜欢,便与李先生摊开了说吧。”
陆宁苦笑道:“我不敢。”
温聆细想一下,也是,李先生比过去的李东篱还不爱说话的。的确不大好沟通的样子。
“也没什么,把这一门学得精深一些也好。”陆宁又道,“至于拾绿亭,我下回有空会去的。”
“好。我等你。”男子微笑。
温聆走后,陆宁再看了一会儿,眼瞧着太阳烈了,便回了斋舍。
斋舍的桌案上,如今常放着她的幽语。李晗昨日又发下来一本谱,让学生们细看,说今日下午要抽查。
降朱阁的课总是如此难熬。陆宁实在不懂,李晗作为最年轻的夫子,为什么不能同荀夫子一般,风格随性一点呢?总是一板一眼的,长得又甚为清冷,大家都有点犯怵。
陆宁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翻看那本曲谱,偶尔还要在琴上弹一弹。
撑了一会儿,还是睡着了。
下午,降朱馆内。
李晗将那本曲谱取出来,开始询问学生们对每一首曲子的感悟。问到陆宁头上时,陆宁虽然没看完,但毫不惊慌,站起身来,声音清亮,信口拈来:“此曲虽然悠扬婉转,颇为动人,但转折处偶有凝滞艰涩,还有进步的余地。”
白衣男子附手立在上首,一双清亮的眸子看了她半晌,微微勾了下唇角,“陆宁说的有道理,坐下吧。”
陆宁便敛袍坐了,一脸镇定泰然。
其实她这话编的,别人听不出,以李晗的水平不可能听不出的。他只是假装不知罢了。
结束之后,李晗照常唤了陆宁到身边来,与她说了一会儿课上的内容,待馆阁中其他人都走光了,他才忽然开口道:“陆宁,你几岁了?”
“我……十四,哦不,十五。”
李晗摇头叹息,“那为何还这样淘气?”
陆宁瞪大眼睛,“我哪里淘气了?”
“你说说看,你是第几回对课业这般敷衍了事了?前几日,还偷偷在琴底下藏了一本故事书,我授课时你倒看得很开心。”
陆宁吓到了:“这你都知道?”
李晗看见她大眼睛又圆又亮,微微笑起来,“你藏得不够高明。”
陆宁立刻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认错认得很积极,“李先生,对不起……我认打认罚。”
男子看着她垂下去的小脑袋,心中仿佛羽毛般划过,又点点酸,又有点点甜。认打认罚?他怎么舍得打她罚她呢?
也只能这般一直纵容着她胡闹罢了。可她还总把自己当严厉的老师。让她去清风居找自己,她也不去。他让人旁敲侧击地问过,她说是因为李先生太严厉了,在一起总有很多压力。
李晗从小就有点孤僻,有时候一整日也说不上一句话。他想多与她在一起,故而显得对她功课要求极为严格。事实上,他的目的从来不在功课上。
沉默许久,陆宁以为他生气生大发了,愈发心如擂鼓。
“陆宁,你饿不饿?”他忽然问道。
什么意思?要罚她不准吃饭么?陆宁心里咯噔一下。千万别啊,这几日膳堂还有她爱吃的牛乳呢……
他还在等她的回答。陆宁迟疑道:“还……还行。”
李晗站起身,“我带你去清风居吃点东西吧。”
……啊?
陆宁一脸问号。李晗拿了琴就走,还嘱咐她跟上。
一路来到翠竹路,李晗将陆宁引到敞轩处坐一坐,自己则出去了。
其实路上陆宁就想明白了。如今还未到辰时,膳堂都没开饭。但清风居不一样啊,这里是有独立的厨房的。李先生大约把她那句“还行”理解成很饿了,所以带她来这里吃东西。
可能是吃饱了再罚的意思?陆宁也搞不清楚。姑且不想了。
这敞轩不大,只有一紫檀木桌案一湘妃竹躺椅再加一处镂空博古架子。陆宁瞧着架子上摆放的玉貔貅,觉得可爱,想伸手摸,又有点不敢。
这可是李先生的居处。不可放肆。
“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李晗踏进了门,手上端了一只黑漆托盘,上头放了三只白瓷小蝶,各有一样糕点。
陆宁忙缩回手,尴尬地推辞了。
李晗把托盘放到桌案上,白皙修长的手指将糕点一一摆出来。莹碧翠绿的是粽叶米糕,金黄澄澄的是炸藕合,还有一碟粉嫩莹润的是桃花千层冻。
陆宁立刻就饿了。
李晗又取出竹制的筷子并一只白瓷勺子,递给她,“快吃吧。”
尽管李晗已经很热情了,可陆宁还是放不开,只是稍稍尝了几口,称赞道:“味道确实不错。”
李晗道:“喜欢就多吃点吧。你先吃,我出去一趟。”
陆宁吃到最后,很懂事地给每一碟都留了一块。若是全吃光了李先生那般高冷清贵的人,定要嫌弃自己。虽然她是很想全吃光的……
这日陆宁吃得肚子饱饱的,后来在膳堂只用了一盅牛乳便再也吃不下别的。李晗也并没有吃完后罚她的意思,临走时,还把那只玉貔貅放到了她手里,让她带走。
她推辞了,但他说,她先前也收过山长的礼物,拿点他的也没什么。陆宁只好收下了。
陆宁没有想到,自此以后,她便长期在清风居蹭饭和拿礼物了。
最开始是李晗领着她去,后来是李晗让其他人带信儿给陆宁,说做了好吃的让她来吃。再后来,陆宁便能自己主动去清风居找好吃的了,当然,面上还要以请教琴曲为名。
这转变真是喜闻乐见。可见走这条路子是明智的选择。因为陆宁如今喜欢看故事书多过正经的经史子集,而书院里这类闲书实在少得可怜,李晗便偶尔亲自下山给她找,久而久之,那博古架上置满了诸如《东厢记》、《石头记》等花里胡哨的杂书,着实让陆宁流连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