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旧笔(51)

作者:申丑

雷刹看她们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唯一的壮丁又是个哑巴,对阿弃道:“阿弃,你领着差役在这值守,若是孟家有事,相帮一二。”

阿弃连忙领命,睁着虎眼道:“阿兄,孟娘子真是不易。”又嘀咕道,“她是个好娘亲。”

雷刹拍拍他的肩,哄他道:“你回司中,阿兄请你吃肉吃酒。”

阿弃顿笑弯了眼,高兴道:“阿兄可不许哄我,要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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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刹见孟家问不出什么,又领人去齐家右邻,右邻姓施,施家上下都异口同声道不曾听见邻家响动。

施家娘子细腰尖脸,言语酸刻,齐家三十多人丧命,她面不见哀色,反有幸灾乐祸之意,在那道:“可见人之福运,自有天定,自以为得了横财,买马买屋买奴仆的,结果又如何?连命都没了,真是呜乎哀哉,好不可怜。”

叶刑司不喜这等小人嘴脸,深吸一口气,握紧笔记录。

“施娘子与齐家有纠葛?”雷刹问道。

施家娘子笑道:“不曾有纠葛,只是,奴家是两眼容不得沙的,看不惯齐家行迳,不屑与此等人家往来。”

“施娘子可愿详解。”雷刹道。

施娘子道:“差人既问,哪敢不答。这齐家啊本住在长禄坊,不过市井无赖,齐大郎成日只知吃酒打老婆,嫌自家娘子生不出儿郎,生的女儿饥一餐饱一餐的养到七八岁,便卖与别家为奴为婢,得些银钱换了柴米油盐。最近不知哪来的运道,听说得了一笔浮财,足有好几百金呢。裁衣置宅,扮得像个富贵人家,不曾想,倒惹黑白无常勾了魂。”

雷刹看叶刑司一字不差记得详细,又问:“听说邻宅经常死人可是真的?”

施娘子一撇嘴,道:“这宅子修修补补的,也有百年之久,不曾死人才叫奇怪,早些死个外室,唉哟,真是蒙天开眼,再早的住户,家主得了急症,一命乌呼……”她边说边抚着胸口,“这一算,倒真不大吉利,怪不得那坊中疯妇,常常颠来倒去,说宅中有鬼呢。”

“疯妇?”雷刹与叶刑司双双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更晚了,出去浪了一天,么么哒么么哒。赶紧溜……

第31章 凶宅(三)

延兴坊与别处各坊一样, 靠近前后坊门两旁, 对开着几家星货铺、食肆、铁铺、油米粮行……

几个闲人懒汉倚在墙角瘫在地上,挠着头发, 满足地翻着衣缝间的虱子,虚耗着不肯流去的长长光阴。施娘子嘴里的疯妇,衣袖褴褛, 满头纠结成团、花白糟乱的头发, 身上散发着阵阵恶臭,她拄着一根竹杖,坐在一间饼铺外, 靠着食客与店家施舍度日。

雷刹几人找到她时,她正捧着一块冷饼狼吞虎咽,一点饼渣落在地上,便拿脏黑的手指连着泥粉一块捏起来塞进嘴里。

饼铺铺主嫌她腌臜, 拿破碗盛了点水,递与她驱赶道:“老疯妇,避边角吃去, 脏我铺前的地,伤我营生。”

疯妇接了水, 尤觉不够,伸着满是脏泥的手又问铺主讨饼吃。

饼铺铺主挂下脸, 翻着白眼,怒道:“滚滚滚,我好心与你一碗水, 你倒充起我娘来。”

饼铺娘子却是好心的,拦住丈夫,拿了一块饼给她,道:“也是可怜,无儿无女的,一把年纪与野狗争食,入冬天寒,几时死了也不知。不过一口饼,给她便是。”

铺主心疼,气道:“贱命天都不收,谁知几时会死。”

雷刹在饼铺买了个饼,套了几句话,铺主答道:“小的也记不清她几时在这乞食,她又有些糊涂,好心人将她送去悲田坊,没几日又摸回来,宿在坊墙一角,与那猫狗同食。”

雷刹见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与叶刑司去找疯妇问话。疯妇察觉有人靠近,以为是夺饼的,拿起竹杖胡乱左右拍打,嘴里骂骂咧咧也不知骂些什么。

雷刹不顾恶臭,矮身将饼递给她,疯妇惊醒接过,顺手塞进怀里藏了起来。

“大娘可知齐家宅院,昨日出了命案的那家。”

疯妇乱发覆面,她睁着老眼,费力看着雷刹,眼角抖了抖,咧嘴一笑,道:“那宅子住不得人,有鬼,有鬼!住了要死人……”

雷刹刚要再问,疯妇忽得扔掉竹杖,往地上一扒,嗵嗵地磕起头来,边磕边泣道:“罪过罪过,老天恕我,知罪了,我知罪了……”她磕得头上乌青,重爬起来对着坊墙跪好,垂着头念念有词,念后拜一拜,起身重又叽哩咕噜念着什么。

叶刑司仔细听了听,与雷刹道:“副帅,她念的是《往生咒》。”

饼铺娘子忍不住道:“差人,她不过一个疯妇,满嘴疯言疯语,哪又做得准?”

雷刹只好暂且作罢,想起齐家一家死状怪异,当街站了片刻,命叶刑司再问齐家凶宅之事,道:“我去趟归叶寺,单大哥那有了别样消息,让他在司中等我便是。”

叶刑司奇怪问道:“副帅不是说,遣个杂役去请风娘子?”

雷刹微有些心虚,轻咳一声别过脸,一本正经道:“我细思十一郎说得有理,归叶寺我路熟,快去快回,省得耽误。”

叶刑司是个老硬木疙瘩的脑袋,半点不肖其爹,丝毫未察觉雷刹异处,还只当他思虑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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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秋寂寥,风寄娘跪坐在廊下煮茶,老叔弓着背将院中枯草一点点除去,积成一堆,点火焚灰。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风寄娘看着枯草化萤,颇为感慨。“可惜临死才知黄泉路近。”

老叔笑了笑,可惜他脸怪奇丑,只做出一个扭曲的神情来:“秋风干燥,阿芜夜来有几声咳嗽,我去煮些梨水与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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