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檐(983)
“眼下的大事,那就只有索尼大人不行了。”冬云说。
灵昭将信将疑,把面前的信纸揉成一团:“让他们等着吧,我没什么可说的。”
冬云则怯然道:“小姐,奴婢都打听清楚了,您要听吗?”
灵昭立时瞪着冬云:“说呀,吞吞吐吐做什么。”
冬云耷拉着脑袋,轻声将这几天帝后在南苑做些什么都告诉了灵昭,放风筝下棋,逛街游乐,同桌吃同车坐,就差同床睡了。
“而我呢……”灵昭痛苦极了,“他已经很久没有正眼看我。”
“会不会,为了老爷和鳌大人,皇上心里对您有芥蒂。”冬云道,“小姐您知道的,鳌拜大人不仅这一次阻拦皇上亲政,过去还总在朝堂上冲着皇上大吼大叫,皇上心里一定很忌惮鳌大人,而您恰恰是他的义女。”
灵昭含泪:“又不是我乐意认的,我什么都不能为自己做主。”
主仆俩话还没说完,坤宁宫送来了皇后的礼物,说是今日爽约,请昭妃不要放在心上,邀她明日一同去宁寿宫陪太后下棋。
这是中宫高高在上的尊贵和体面,用她的和气宽容,狠狠扇了灵昭一巴掌。
同样的事,她无法倒一倒对皇后坐,除了卑躬屈膝,就是惟命是从。
灵昭趴在床上哭了一场,她这个年纪,纵然心智比同龄的孩子沉稳,可到底还是太年轻。
隔天相约的时间,灵昭早早来坤宁宫外等候,舒舒见了她十分和气,并肩往宁寿宫的方向走。
“昨天太后召见我的事,我该和你提一提。”舒舒道,“你我是一同进宫的,你贵为翊坤宫主位,也该心里有个底才是。”
灵昭窘迫地说:“臣妾昨日突感身体不适,没能好好等候娘娘归来,还烦请娘娘今日拨冗,实在不应该。”
舒舒道:“昨日慧格格在,本也不合适说这几句话,不碍事。”
她开门见山地说:“是为了皇上的侍寝宫女,皇祖母有了合适的人选,叫我去看一眼。”
灵昭愣住,半晌才回过神:“是、是……”
舒舒道:“往后我们要以礼相待,额娘与先帝的宫女巴尔娅福晋就十分亲厚,我们要秉承额娘的宽容大度,但求皇上后宫安宁,子嗣繁荣。”
话虽如此,但是能喊额娘,能喊皇祖母的,只有赫舍里舒舒,只有她是儿媳妇,而自己,不过是个体面的奴才。
灵昭把委屈和不甘心,咽下去,恭恭敬敬地回答:“臣妾谨记,请娘娘放心。”
奉先殿里,正黄旗包衣宫女马佳氏和董氏被带走了,战战兢兢地来到了她们从未踏足过的慈宁宫,拜见了只有在奉先殿偷偷仰望过的太皇太后。
玉儿问了几句家世,就离开往书房去,她们不过是侍奉皇帝的宫女,还用不着她亲自来教导。
苏麻喇命二人起来,神情庄重地问:“你们知道来这里,做什么吗?”
二人早就吓傻了,点头又摇头,满脸的茫然。
“今日起,你们到乾清宫暖阁里当差。”苏麻喇道,“侍奉皇上的起居,自然……皇上要你们做什么,你们都要从,皇上不要你们做什么,就连一句话都不许多嘴。”
俩姑娘再傻,也明白了。
自从皇上大婚,宫女之间就传说,谁会成为巴尔娅福晋那样的幸运儿,可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谁能说得清楚。
“你们两个会都留下,或是都离开,也可能留下一个走一个。”苏麻喇严肃地说,“你们之间没有竞争,倘若什么都还没发生,就先不和睦了,我一个也容不得。”
“是,嬷嬷。”二人战战兢兢地答应。
“除了全心全意侍奉皇上,别的一概不要多想。”苏麻喇道,“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该说的别说,也管好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不该看的不该听的,都不允许。”
第739章 皇上,咱们都看开些
玉儿站在书房的窗下,看着两个孩子谨小慎微地离开,想到昨天舒舒的坦率和担当,心中便是一阵隐痛。
不知舒舒将来会如何与她们相处,更不知十年二十年后,玄烨的后宫会是什么光景。
这一切,对于人生才刚开始,本该充满希望的孩子们而言都很残忍,玉儿依然记得自己哭着喊皇太极“姑父”的模样,可她现在,却不允许这些孩子们轻易掉眼泪。
苏麻喇来到书房,向玉儿交代方才的事,玉儿轻叹:“待舒舒向玄烨解释后,就把她们送去吧。待玄烨开了窍,便是成人了,他必须有真正标志着长大的事,才能让那些人闭嘴。”
“方才宫外传话来,范先生已经病得糊涂。”苏麻喇却沉重地说,“说是不认得人了。”
“曾经那么聪明睿智的人,都老了,该走的都走了。”玉儿说,“就算是鳌拜,也不可能长命百岁,他心里很明白,自己活不过玄烨,又做什么要这样,毁了皇帝和我对他的信任。我始终希望他们所有人,能善始善终。”
“哪有这么容易,人心是会变的。”苏麻喇说,“少些慈悲心肠,反而解脱。”
“苏麻喇,我老了病了,糊涂不认得人的时候,只许玄烨守着我。”玉儿道,“不许别人靠近我,别让人乱传我说的话,我只要玄烨,对,还有舒舒。”
“胡说什么呢。”苏麻喇把话题岔开,“先好好养着精神,对付那些狡猾的大臣,再等着抱重孙子吧。”
玉儿唏嘘不已:“这就要重孙了?”
这日书房散了学,玄烨迎面就见舒舒在路上等他,他走近后问:“怎么在这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