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檐(1147)
李氏在一旁冷幽幽问:“荣姐姐,咱们说句实话呗,你心里就一点也不疑惑?”
荣常在不言语,捡出烤好的栗子,托在帕子里吹凉,把吉芯从门外喊来:“拿皇上前日赐的茶饼,泡一壶茶来。”
李氏便又凑上来,笑道:“皇上最近,对姐姐爱重得很,不是频频召幸,就是今天赏点儿什么,明天赐些什么,看的我们眼馋。对姐姐来说,也算因祸得福。”
众人听这话,都倒抽一口冷气,便眼睁睁看着荣常在,一巴掌扇在李氏的脸上,斥骂道:“拿我的命去换我的孩子,我也不会眨眼睛,谁要什么荣华富贵,我只要我的孩子。你这是人说的话吗,你还是个人吗?”
当着众人的面被扇了一耳光,李氏又气又急,猛地一把推开荣常在:“你算什么东西,打我?下贱宫女罢了,我爷爷带兵打仗的时候,你家不知窝在哪里要饭呢。”
而荣常在忍耐许久,本就快缓过来了,谁料这些日子旧事重提,又说慧妃索命,又说大阿哥还魂讨公道,折磨得她日夜不宁。
原是面对皇帝的厚爱,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现在被说是因祸得福,满心的委屈和怨恨,顿时就崩溃了。
她们在董答应的屋子里闹得不可开交,吓得董答应险些动了胎气,太医都被召唤来,说要静卧静养。
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昭妃少不得出面,见二人皆是发髻凌乱、神情涣散,昭妃也懒得理了,吩咐道:“刚好雨停了,都去道上站着,吹吹冷风,冷静了再回去。”
坤宁宫里,舒舒抱着承祜在屋檐下,往雨后水塘里丢石子儿,溅起的水花引得承祜好开心,蹬腿着急地也要试试,迟些拿石子给他,就急得哇哇叫。
桑格在边上说:“娘娘小时候,也这么急呢。”
舒舒嗔她:“太皇太后都说,承祜像皇上小时候,怎么像我?”
桑格笑眯眯:“那不就是,您和皇上般配吗?”
“没个正经。”舒舒嘴上嗔怪,心里还是高兴的,“往后承祜大了,可不许胡说呀,叫孩子看笑话。”
此时,派出去的人来回话,站在台阶下道:“昭妃娘娘罚荣常在和李常在西路宫道上站着,一头一尾,说她们自己几时冷静了,几时散了。”
“荣常在可怜。”舒舒对桑格道,“你派人看着,她走的时候,把她接来。至少,我给给她一个交代。”
但这一日,荣常在还没来,桑格就得到了消息,匆匆来告诉舒舒:“遏必隆中秋节前进宫那一趟后,翊坤宫的坐胎药就停了,必定是昭妃从遏必隆口中听说了什么。奴婢打听到的消息说,那日冬云想把余下的药都烧了,可昭妃娘娘自己收了起来,也不知图什么。”
“不是咱们亲眼看见的事,真真假假信一半吧。”舒舒道,“你先把荣常在接来,这眼瞅着天就黑了。”
西路宫道上,李常在早就走了,荣常在却一动不动,早已被秋风吹得浑身冰冷,舒舒见到她时,搀扶她的手,像是摸到了隆冬的冰雪。
“娘娘……”荣常在一开口,便止不住泪如雨下,捂着脸哭起来。
“我没有伤害承瑞,承瑞是死于时疫的后遗之症,这是我和你一样,从皇上口中得到的答案。”舒舒温和地说,“一直以来,我怕过多地干涉你的情绪,是对你的残忍,所以你哭也好振作也好,我都默默看着。但眼下风言风语,每天折磨着你,我想,我至少该对你说清楚。”
荣常在跪下道:“臣妾不敢当,娘娘,臣妾不过是个卑微的宫女。”
舒舒说:“但你我一样,都是皇上的女人,你我都会被载入历史,千百年后我们的身份,都是康熙皇帝的女人。”
荣常在抬起头,满面泪痕,凄楚无助地看着皇后。
舒舒说:“大阿哥回不来了,可难得皇上重情重义,愿意细心呵护你。并不是皇上愧疚大阿哥的死,而仅仅是因为,他怜惜你在乎你。荣常在,你实在承受不起皇恩,想要躲起来避开是非,我可以送你去安静的地方。若不然,就好好地活着,让那些看你笑话的人,都闭上嘴。”
天黑时,舒舒命桑格亲自送荣常在回去,她在屋里逗着承祜,把玄烨等来了。
“今天很热闹?”玄烨玩笑似的说,“她们真是闲得慌。”
他本想抱抱儿子,可舒舒却招来乳母,顺手为他送了一杯茶,一脸正经地说:“皇上,有件事,臣妾想问您。”
听舒舒自称“臣妾”,玄烨都不自觉地正襟危坐:“怎么了?”
舒舒道:“皇上,昭妃侍驾多年,恩宠不浅,但她迟迟不得龙嗣,臣妾斗胆问皇上,是您做了干预吗?”
第850章 你若再不管,朕就要出手了
玄烨的神情,瞬间变得淡漠:“朕没有干预,朕曾想干预,遭到皇祖母的反对。皇祖母道是若不想让她生下皇嗣,就别碰她,虽然朕并不希望她生下孩子,可还是不得不碰她,她似乎自己有什么问题,就算吃了那么多坐胎药也没用。”
舒舒心头松了口气,刚才还一本正经的脸上,立时有了笑容,冷冰冰放下的茶也被收回了,笑道:“有蜜炼的柚子茶,桑格去拿了。”
玄烨却笑:“朕这么说,你信了?”
舒舒反问他:“为什么不信?不信,又何必问皇上,比起信不信,我还怕你生气呢。”
玄烨懒懒地舒展身体:“不至于生气。”
舒舒问:“皇上既然不曾干预,倘若昭妃真的有了皇嗣呢?”
玄烨不假思索:“那就好好养着,朕会善待孩子,也善待她,只要她不动非分之念,就能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