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檐(1091)
石榴在边上,念了无声胜阿弥陀佛,更激动地跑去告诉小宫女们:“听着,鳌拜以下犯上,在武英殿被皇上拿下了。”
舒舒回过身,见他们憋着不敢笑,舒舒道:“你们只管高兴,这么久以来,天天在这儿跟着提心吊胆,难为你们了。”
皇后一松口,人人欢呼起来,又跳又拍巴掌,他们再也不用害怕鳌拜在乾清宫大喊大叫,再也不会有人撸起袖子威胁皇上。
舒舒扶着石榴坐下,她分明什么都没参与,却觉得满身疲惫,想来也是有了身孕的缘故,倘若真有了,这孩子实在会挑日子来。
鳌拜伏法的事,迅速传遍紫禁城,同时皇帝也要求所有人安分地待在自己的住处,暂时不要随意走动。
灵昭在一阵喜悦后,很快就陷入不安,遏必隆为她安排的人,迅速得到消息,慌张地回来禀告主子:“娘娘,老爷受鳌拜牵连,与夫人们一起从寺中被送回家里,皇上下旨暂时将老爷软禁在家中,等候朝廷的发落。”
灵昭重重地跌坐在炕沿上,手指紧紧抓起褥子,咬牙切齿地恨道:“自作孽,他自作孽,如今还害得我,也要受牵连。”
冬云担心地问:“娘娘,您要为老爷求情吗?”
灵昭恶狠狠地瞪向她:“你疯了,我去求情,我的一切就都毁了,我若毁了,他们还有指望吗?”
之后几日,京城中凡与鳌拜一党有瓜葛者,越来越多的人被揪出有谋逆犯上之嫌,各官衙宅邸,天天都在抓人,官兵们跑来跑去,弄得人心惶惶。
老百姓们刚开始怕得不敢出门,后来渐渐听说,是鳌拜一党伏法,高兴地争相上街击鼓庆贺,载歌载舞,称颂吾皇英明。
五月中旬,玄烨搬回乾清宫,这也意味着后宫的禁令解除,而舒舒因害喜带来的不适,也越来越明显,禁令解除这一日,灵昭等人前来请安,她都回绝了。
妃嫔们在坤宁宫门外散了,荣常在她们都是规规矩矩,就连李氏也学乖了几分,可慧嫔的脾气却越来越偏执高傲,命自己的肩舆径直抬到坤宁宫门前,要坐肩舆回去。
灵昭没有和她计较,带着人要回翊坤宫,可是坐在肩舆上的慧嫔却冷笑:“娘娘今天怎么不去宁寿宫?听说遏必隆大人被皇上软禁,娘娘也要将自己软禁吗?想来,这要是连遏必隆大人也一并获罪,亲爹和义父都成了大清的罪人,从此您可就是真真正正的罪臣之女。”
灵昭回眸道:“小小年纪,这样刻薄,说这些话,对你有什么好处?”
慧嫔哼笑:“这宫里管我的人多得是,但轮也轮不到您呐,我是科尔沁的格格,您呢?鳌拜的义女?”
灵昭眉头紧蹙,看向慧嫔身边的人,这几个老宫女是疯了吧,怎么能把当初天真的小姑娘,教成这样?
可是,还真轮不到她来管,她也懒得管。
灵昭拂袖而去,慧嫔也命人起驾,留下荣常在她们傻站着,李氏终究憋不住,嘀咕道:“昭妃娘娘再不济,那也是妃位的娘娘,慧嫔到底有什么可骄傲的,到现在,皇上都没碰过她呢。”
荣常在瞪了李氏一眼,也不愿与她费唇舌,对纳兰氏道:“妹妹,是我去一趟内务府,昭妃娘娘交代的差事,我们要去办妥。”
李氏插嘴道:“叫那些奴才来就是了,你们可是皇上的妃嫔,去内务府见奴才,说得过去吗?”
纳兰氏道:“昭妃娘娘向来亲力亲为,隔三差五就去内务府督促诸事,娘娘都去得,我们自然也去得。妹妹,你去不去,若是不去,我就和荣姐姐走了。”
李氏懒懒道:“我才不乐意去,尽是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坤宁门里,石榴见众人散去,回到寝殿向皇后复命,可是舒舒难受得睁不开眼,一睁眼就觉得天旋地转,昨晚起就没吃下什么东西,纵然没吃,胃里也是翻江倒海。
石榴说:“娘娘,好歹请太医来瞧瞧,大不了不叫他声张。”
舒舒点头:“宣太医吧,我难受极了。”
太医到坤宁宫不久,乾清宫的朝会就散了,玄烨没换衣裳,径直往慈宁宫去。
一连忙了数日,他终于打算去见皇祖母,有满肚子的话,要对祖母说。
玉儿站在屋檐下修剪花枝,抬眸见孙儿来了,少年郎意气风发、龙行虎步,虽然他这几天低调沉稳地处理一切,可满身的得意欢喜,是藏不住的。
不过苏麻喇也说,前几天她去武英殿看皇帝时,皇帝很阴沉,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是刚刚扳倒了一位大权臣,仿佛随时都如临大敌地紧绷着。
玉儿猜想,玄烨这几日,一定是想通了。
“散朝了?”玉儿笑问,“今天早啊。”
“从前的朝会,总是充满了浮躁,反而什么也处理不了。”玄烨笑道,“现在一件件事一件件说,君臣各抒己见有商有量,瞧着慢吞吞的,可一眨眼事情就说完了。”
“奴婢去给您泡茶。”苏麻喇微笑着,向玄烨福了福,顺便把周遭的宫女都带走了。
玄烨接过祖母的剪子放下,搀扶玉儿往书房走,一面说:“皇祖母,其实孙儿是来谢恩的。”
“谢恩?”
“皇祖母,多谢您不许孙儿将鳌拜当场毙命。”玄烨道,“这几日又发生了很多事,才发现,若是当场杀了鳌拜,很多事就说不清楚,反而会被扣上残害忠良的坏名声。现在鳌拜在大牢里,就算他什么话都不说,那些与他有瓜葛的人,也是瑟瑟发抖。”
玉儿说:“皇祖母不怪你,这一切你自然是要经历了,才能悟出来,之前想不通也是理所应当。而皇祖母阻拦你,你能听,已经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