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476)

作者:耍花枪

赵青炜听得云里雾里:“冷了要添衣,热了便脱,是人之常情。”

岑玄同缓缓开口:“陛下,臣有一问,请陛下作答。”

赵青炜沉默片刻,才将视线转向他:“太傅要考察我的学问?”

岑玄同道:“陛下,臣,现在是在为谁授业?”

赵青炜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然是我。”

岑玄同又道:“陛下在这儿听臣讲课,是为了什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赵青炜不耐烦皱起眉,多听一句都没耐心。

岑玄同面色一凛:“陛下,臣斗胆一问,您想要什么?”

赵青炜更是莫名,语气也生硬起来:“岑太傅,你是太后派来为朕讲读经典的,问这样的话寓意何为?”

“恕臣直言,臣以为陛下勤学好问,会成为一代励精图治的英明君王。可陛下如今看起来,并无向学之心,难当大任。”岑玄同垂下双目,只看着皇帝脚尖前的地砖,口中却直言不讳,说出的话令长赢瞠目结舌。

赵青炜闻言暴怒,拍案而起:“荒唐!岑玄同,你真是大逆不道!你别以为太后让你做太傅,你就有资格教训朕,朕只要在皇位上一天,就是皇帝!你如此口出狂言,眼中到底有没有朕这个君主!”

他反应激烈,眼中几乎带着将岑玄同打杀的仇恨。岑玄同平静如常,说道:“臣眼中当然有君主,不仅臣,满朝的大臣都殷切期盼能有一位引领朝政的君主。可陛下,您到底是如何想的?”

他语速快而清晰,态度谦卑,语气却咄咄逼人:“您若是想当好这个皇帝,现在的样子是断然不可的。文武百官都看着您的一举一动,早朝懈怠、日讲经筵也心不在焉,这让臣如何能信服,陛下有心做好?”

赵青炜被他的话气得七窍生烟,但他本就不想做皇帝,只想去封地当一个闲散王爷的话,能对华太后说,也不能对臣子说。

那样并不会获得任何同情,只会被下位者所蔑视。

岑玄同言辞尖刻锐利,继续说道:“若陛下并无雄心,那臣便明白了。陛下大可以从此刻起,早日诞下皇位继承人,待继承人懂事,陛下便可抽身而出,退位做个逍遥太上皇,也不过再等个十年八载。”

“岑玄同,说出这等狂悖之言,信不信朕砍了你!”赵青炜脸色铁青,几乎要冲上前揪住岑玄同的衣领,握成拳的双手剧烈颤抖,几近失态。

岑玄同提高了声量:“臣实在不明白,臣等一片拳拳之心,为何不能得到君主正视?陛下大可以砍了臣的脑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臣死在陛下的手上,只会死不瞑目,怨恨自己,竟成了愚忠之人。”

“你一个翰林,在这里指责君主,是华太后给你的胆子吗?”赵青炜声嘶力竭,双颊涨得通红。

“太后?陛下怎么就不明白,并非陛下不能没有太后,而是太后不能没有陛下!”岑玄同抬眼凝视赵青炜,“只因陛下在,太后方能是太后。太后有什么理由,盼着陛下不好呢?”

赵青炜冷笑:“你是华太后的人,你才为她说话。你以为你说这些话,我就会信,对她言听计从?”

“陛下为何非要对谁言听计从呢?陛下就是陛下,天底下,谁不是看着陛下的态度?”岑玄同的话意味深远,“陛下亲近谁,疏远谁,足以引导天下人。谁不是为了得到陛下的恩宠,而拼尽全力?”

赵青炜皱眉想要反驳,却觉得他话里有话,张口半晌,面色难看地闭上了嘴。

岑玄同今日着实奇怪,莫名其妙说出一堆杀头十次都不够疯话,他往日从未说过一句过激之言。赵青炜并不傻,知道他是故意如此,被挑起的怒气犹在,针对岑玄同的仇恨渐渐消失。

“你该庆幸。”赵青炜方才嘶吼两句,嗓子刺痛,压低的声音有些哑,“我还不能一句话就处死你。”

岑玄同却道:“若陛下可以,臣今日就不必说出这些话,陛下也永远不会听到这些话。”

赵青炜哑口无言,颓然丧气地坐下。

他是个不中用的皇帝,那些大臣,应该全部已经知晓了。

“陛下!”岑玄同忽然大喝一声,“臣今日所说这番话,并非指责陛下,而是提醒陛下,皇帝才是天下所向。一味抵触无法带来任何好处,皇恩才能笼络人心。”

赵青炜狐疑望着岑玄同,岑玄同长舒一口气,躬身一礼:“陛下,今日便到这里吧,臣告退。”

在赵青炜的注视下,岑玄同退后几步,干脆转身离开。

笼络人心?他还能笼络谁,朝中臣子以宁王马首是瞻,宫中上下,又都是太后的眼线。

赵青炜对岑玄同的话嗤之以鼻,但与此同时,一份盘桓心中已久的不甘让他对岑玄同的话耿耿于怀,反复咀嚼。

因为皇帝在,所以太后才是太后——的确,华家没有谋反的能力与根基,华太后是华家最大的仰仗。

岑玄同是叫他不要与太后作对?

不,赵青炜陷入沉思,绝不仅是如此。

皇帝的异样,前朝立刻敏锐察觉。有文帝的前车之鉴,都怕皇帝突发恶疾,撒手人寰,朝臣纷纷上疏,请求太后为皇帝充实后宫,早日生下继承人。

后宫有品阶的妃嫔充其量十人不到,还是得广纳妃嫔,为皇室开枝散叶。早定国本,臣民方能安心。

去年才大选过,再选秀于理不合,两宫太后商议过后,决定小选一回,再为后宫注入新鲜血液。

华明德顿感不妙,入宫向华太后哭诉,女儿身为皇后,却没有得到应得的待遇,再让别的女子入宫,云荣不是彻底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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