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306)

作者:耍花枪

越是这样鱼龙混杂,越是好浑水摸鱼。

时候实在不早,陆旋朝营房扬首:“睡去吧。明日还有要事,你们跟我一起考核新兵,再多挑几个。”

他一直惦记着铁羽营充员的事,只是这些日子应征的人都差强人意,按精兵的要求选拔,勉强过了百,离他预计的,少了太多。

袁志直皱眉头:“还能挑得出来么?”

何承慕耸耸肩:“矮子里边拔高个呗。”

陆旋说:“防营里那些人也帮我多留意,有何举动,及时向我汇报。”

“是,将军。”何承慕一下站得笔直,随即笑嘻嘻推着袁志回了房。

背过双手独自往回走,夜风凛冽,吹得灯火忽明忽暗,陆旋眼眸深沉。

在他看来,招抚流匪在表,治理一方在里。

流匪本就是一群见风使舵的家伙,说降就降,反口也是一句话的事。如果不能有效约束,防营仍由这些 平日里吃喝嫖赌惯了的兵油子掌管,等他一走,军营照样会乱。

皇帝命他走这一趟,煞费苦心招抚,定然不会愿意见到故态复萌的场面。

这才是他要解决的根本问题。

行至一扇门前,陆旋推门而入,屋内灯火通明,正中一张方桌上伏着一人,一动不动,只随着呼吸轻微起伏。跟前放着笔墨纸砚,没有丝毫动过的痕迹。

陆旋抬手在桌上重重一敲,瞌睡中的人猛然惊醒,倏地直起身子,露出一张眼圈发乌憔悴不堪的脸来。

一见陆旋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那人神色萎靡,痛苦不堪。

“陆将军,您就饶了我吧!”

第180章 游说

瞥了眼比脸还干净的纸,陆旋好整以暇坐下:“不着急,慢慢来,咱们有的是时候。”

说着,他亲自提起茶壶,为强打精神的文义友斟了一杯浓茶。

那是陆旋特地准备的,壶里茶叶放了寻常三倍的量,泡出来的茶色浓郁,注入白瓷茶杯里,茶叶几乎与深色茶水融为一体。

文义友苦着脸:“我,我是真不知将军要我写什么……”

陆旋坐在他对面,倚着靠背姿态放松,双眸平静望着他,似笑非笑:“你在府上协理办公,几年了?”

问到自己身上,文义友犹豫着说:“两年有余。”

“哼。”陆旋冷不丁从鼻腔里蹦出一声哼笑,“两年有余……写不出任何东西,难怪一直只是个候补州判。”

这话一出,文义友脸色猛地涨红,又是一白,无奈叹了口气,受了这番嘲弄。

“朝廷每年拨出的军饷都是按士兵员额,我到来之时彻底核查了防营人数,连带往年的稍稍查了查,营中士兵竟少了过半数,账面与实情相差甚远,情况持续数年。”陆旋道,“运来的饷银与在册人数不符,那么多出来的饷银去了哪儿?”

对面沉默不语,陆旋又是一笑:“哦,是我唐突了。既然你们在衙门共事,上下一心,自然是见者有份,你也少不了分一杯羹。查起来你逃不了干系,哪里会和我说实话。”

文义友惶恐地站起身,连忙摆手:“那些钱哪里有我的份!”

陆旋目露了然,文义友才惊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这么害怕做什么,你以为你不说我便没了证据,拿他们没办法?你以为我带兵来此是奉谁的命令?”陆旋朝天拱手道,“天子之命,莫敢违抗。我来此便是整顿防营,查清虚报军额、吞吃粮饷之事。你这封信写了是锦上添花,不写也影响不了我什么,对你自己,或许是件好事。”

文义友稍稍定了定神,的确,他不过是说了些彼此心知肚明的事罢了。

况且眼下无人,只有他二人在此,说的话如过耳风,人物二证皆无,宣扬出去也没有凭证。

但陆旋的话也让文义友心生疑惑,只觉得听了句大话,半是提醒半是规劝道:“我不过是个候补州判,哪里能知道许多?朝廷拨下军饷,户部、兵部、最后到了地方上,层层盘剥,早已成惯例。”

谁人不知那是喝兵血?可又能有什么法子,官场中牵连甚广,自发结成一张密不可分的网,不可轻易碰触,他避之不及,怎么可能会有好处?

况且周衷是由吏部侍郎推举,陆旋一个朝中毫无根基的武将,未免自视甚高。

陆旋话头一转:“你是哪一年高中的?”

“我是当今圣上登基第二年开设恩科的举子。”文义友一脸与有荣焉。

陆旋又问:“你可记得,同年有多少人与你一同赴考?”

文义友略思索:“新帝初登大宝,有心报效朝廷之士不在少数,我依稀记得,当年有近二十万人。”

陆旋啧啧摇头:“二十万啊……这其中又有几人能高中?你分明已在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却迟迟得不到机会就任,难道没有半点不甘?”

文义友讷讷一笑,眉宇间显出几分落拓。不久前多年的好友自缢身亡,守着候补知县的名头穷困潦倒,至死没能等到出头之日。

他又怎么会,没有半分不甘。

陆旋嗓音沉了沉:“我将你从府上借来,种种都看在眼里,防营里的事你多有费心,办事周到,考虑周全,完全有能力胜任官职。公堂之上坐着的却是尸位素餐,用防营里的兵敛财吸血的硕鼠。若朝廷被这些蠹虫所占据,真正有识之士该何去何从?”

从文义友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已被这番话所触动。

想要这种人办事,要么给出相应的好处,要么赋予正义之名,往往拥有后者,前者也会随之而来。

陆旋趁热打铁,一鼓作气将他往前推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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