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245)

作者:耍花枪

陆旋侧目,看清他的手臂脸色微变:“你怎么了?”

何承慕手臂上分散数个红色大包,血液在大包周围淤积,撑得表面发亮,似乎一碰就能破开淌出一汪血水。

他撇撇嘴,抱怨道:“不知被什么咬的,早上醒来就有了,又疼又痒。我还算好的,这鬼地方毒虫多得很,弟兄们夜里睡在这,没个遮蔽,都被咬得不成人形。还有我身上的衣裳,这些天都跟没干过似的……”抬手扯开衣领,脖颈下边一片绯红,排列数道挠痒抓出来的印子,鲜红的,像沁着血,“起的疹子痒死人了!”

陆旋板着脸:“初到山营汪队长不就跟我们说过,在山里要把袖子裤腿都扎紧,忘了吗,放下去不就咬不着了?”

他嘴上这样说着,心中凝重起来。

瞿南比大兖西南更偏远,向来被称为荒蛮之地,杨蛟敢这样肆无忌惮的原因也在于此。

朝廷若要派遣官员前来驻守,那些寒窗苦读数十载,好不容易考上进士的文官哪有愿意来此受苦的?只有遭受贬谪流放边疆的罪官才不得不来,其中多数承受不住艰苦死在任上,越发凶名远扬。

即便这支队伍里多是南兵,却也无法适应与中原截然不同的气候环境,出现大量水土不服的症状,调来的北军更是难熬,极易造成军队减员,朝廷军队必须尽快结束战事。

何承慕胡乱捋下袖子,眉眼狡黠,趁机告状:“将军吩咐过,不许乱吃不认识的野果,老高不听,偷偷吃了野果,现在正上吐下泻呢。”

高有光?陆旋眉头一皱起来,何承慕立马自告奋勇:“我这就替将军抽他鞭子去!”

“现在抽他是能止吐还是止泻?”陆旋深吸一口气,“约束好其他人,没有命令不允许随意出营,让哨岗打起精神来,决不能掉以轻心。”

何承慕点头:“也好,给我保存些体力。”他垂头丧气揪了把草,一截一截掐碎,“这什么鬼地方,那厄思伦紧闭城门没动静,就是坨石头王八!无处下嘴,啃也啃不动,硬来还会崩掉牙。”

难啃也得啃,陆旋铁了心,不攻下此城势不还朝。

跟随何承慕前去探望吃了有毒野果的士兵,确定他没有生命危险,陆旋才进行一番斥责,再次向所有人重申不可乱吃不认识的东西,尤其是山中野果。

刚回到帐里,忽的一阵急促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帘子一撩,袁志脚步匆忙,刚从外边回来,顶着一脑门子汗冲向陆旋,好悬记得礼数,匆忙一礼:“将军!”

他这几日奉命带了几人守在合析城外,时刻注意城门动向,这时候他回来得突然,脸色难看,双眼注视陆旋欲言又止。意识到事情不妙,陆旋立刻站起身:“发生什么事了?”

袁志单膝跪下:“将军,瞿南军,在城门上挂了……挂了两个人。”

陆旋心中一紧,当即转身走向踏白,翻身上马,双腿轻夹马腹,快步出营,袁志何承慕连忙牵过自己的马跟在他身后。

到达合析城外,陆旋扯动缰绳,踏白稳稳停下,止步不前。这是他们这几日试探出来的临界点,再近一步就会被发现。

城门上果然吊着两个东西,晃晃悠悠,随风而动。

陆旋伸出手,语气低沉:“拿千里眼来。”

袁志忙不迭将千里眼交到他手上,不自觉瞟向还有些迷茫的何承慕,两人对视上,他却噤声什么都没说。

透过细长铜管,两层透明镜片相互作用下,远处景象在眼前放大,变得清晰起来。看清那两个身影,陆旋面上绷紧了,腮部肌肉鼓动,紧抿的唇没发出丁点声音,眼中陡然弥漫凛冽杀气。

片刻后,陆旋闭了闭眼,再开口语气如常:“走,我们回去。”

袁志抬手接住抛回来的千里眼,看着将军头也不回地离开,忽然胳膊被人撞了一下,随即不满地看向何承慕。

何承慕挤眉弄眼:“给我也看一眼。”

“给你。别弄坏了,这可是将军的。”袁志转手把千里眼扔给他,自己先去追陆旋。

有那么吓人?何承慕不明就里,目光落在手里模样精致的千里眼上,美滋滋地举起来。这千里眼不仅外观精美,内部构造更是精巧,能看清肉眼所不能见的地方,术法似的神奇,他打生下来还没用过这玩意呢。

镜片对上眼,远处的东西忽然近在眼前,何承慕不禁发出一声叹,手上调整着位置,铜管偏移一分,远处竟扫过一片,视野旋转不定竟然使他生出些许晕眩感。

城门上那俩玩意儿在镜片里一晃而过,恍惚看得出两个人形。何承慕把千里眼往回挪了点,这回看清楚了。与此同时,他的脸色霎时变了,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那城门外悬着的,哪里是两个人,分明是两个血葫芦!

他们被剁去了手脚,剥掉一层皮,血淋淋地裸露着血肉,然后用一根绳子系住发髻,吊在城楼上。被风吹动的躯体擦过城墙,便留下一片鲜红的血痕。

如此新鲜的血液,意味着他们死去的时间不长——甚至挂上去的那一刻,他们还活着。

何承慕魂不守舍地放下千里眼,转身追上先走一步的两人,直到回到营地里,那两个血葫芦像是被印在脑子里,挥之不去,一闭眼就在眼前直晃荡。

他此时有些恨千里眼为什么能看得那么清楚,清楚得让他想忘都没法忘,嘴里吃什么都没滋味。

食不下咽的模样引来陆旋注视,何承慕勉强一笑,苦得像吃了二斤黄连。

“那是我们的探子。来到合析城,我就料到他们是出事了,只是没想到会落得这个下场。虽然只是一场金钱交易,但毕竟是为我们传递了消息。”陆旋开口说道,“说到底不是两条人命的事,和那座京观一样,这是对我们的威吓,是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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