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无情道(60)
宋玄机凉凉道:“没有。”
可以,回答得如此干脆如此利落,完全不给他任何希望。
贺兰熹只好用笨笨的方法对着书本死记硬背。两人面对面坐着,各自为自己的功课忙碌,贺兰熹再是话痨在这种时候也安静了下来。直到宋玄机主动和他说话——
宋玄机:“贺兰时雨。”
贺兰熹:“干嘛。”
宋玄机:“常用来入药的【且酩酊】,具体有几种功效?”
贺兰熹沉下脸来,模仿着不久前宋玄机冷淡的语气:“贺兰时雨不知道。”
宋玄机:“。”
贺兰熹趴在桌子上笑了一下,正要告诉宋玄机答案,藏书阁门口突然出现了一阵骚动——原来白观宁来了。
过去的白观宁风流美艳,又是合欢道本届弟子中的头名,多少人能期待和他双修共同进步。因此无论他走到哪里,都可用“众星捧月”来形容——在无情道院除外。
而如今,白观宁形单影只,昔日的追求者早已不知所踪,所到之处,只有道友们或敬佩惋惜,或同情可怜的注目。
贺兰熹看着白观宁独自在角落坐下,对宋玄机道:“宋浔,我们去找白帷聊一聊?”
宋玄机:“不去。”
贺兰熹:“啊?为什么。”
宋玄机:“不喜与旁人交谈。”
贺兰熹:“那我自己去?”
宋玄机:“你想去便去,不必知会我。”
贺兰熹:“你管得好宽,你管我要不要知会你,和你有什么关系吗?我就要知会,你又能怎样。”
宋玄机:“?你自己听听你的话,因果通不通。”
贺兰熹一边朝白观宁走去,一边想自己大概是无情道院建院以来第一个和合欢道人主动说话的弟子了。
白观宁依旧是一身异域风情的装扮,脸上精致的面具不但不显突兀,反而给他添上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苏醒后,白观宁很少和人主动说话,但他从沂厄真君那听说了贺兰熹等人为他招魂一时,面对贺兰熹时……还是像一只落魄却高傲的异域小孔雀。
白观宁:“不知贺兰道友有何贵干,可是来向我讨谢的?”
贺兰熹:“是的是的!”
白观宁:“……?”
贺兰熹这般真诚,倒把白观宁整不会了。他怔了一怔,才别别扭扭道:“招魂一事,谢谢你们。”
贺兰熹摆摆手,笑道:“不用谢,应该的。”
白观宁又是一懵,盯着他看了许久:“你们无情道三美就该多笑笑,每天一张上坟脸简直是暴殄天物。”
贺兰熹奇道:“你不觉得我话多又爱笑很奇怪吗?”
白观宁不屑一顾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全宗都知道你们和外院弟子交流会用长孙经略的话多多辣椒水了。”
贺兰熹一时语塞:“……那我还真是谢谢他了。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你知道自己是如何被鬼十三选中的吗?”
白观宁闻言,下意识地抬手,想去触碰自己的脸颊,摸到的却只有冰冷华丽的面具。
贺兰熹:“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白观宁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可以告诉你的。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被选中的。但我可以肯定,是一场梦。”
贺兰熹:“梦?”
“一日,我苦读……我寻欢作乐完回仙舍。因为‘玩’得太累,我倒头就睡。然后,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我梦见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讲堂,讲堂里有很多学生,似乎是在上课。而我,却看不清他们的面容——无论怎么努力都看不清。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们的轮廓有些眼熟。我想,他们或许也是太华宗的弟子。”
贺兰熹心里咯噔一下:“你说‘很多学生’,究竟有多少?”难道秘密加入十三道院的人数比他想象得还多?
“至少有二十余人,反正比你们无情道院所有人加起来还多。”
“有一名青年站在讲堂上,应该就是那堂课的老师了。他让其他人欢迎我的到来,问我愿不愿意加入他们,成为十三道院新的弟子。”
“他说,如果我自愿加入,他可赐万物予我,还能让我‘所求所愿,皆得顺遂’。”
“那时,我确实深陷在一件难以实现的事情里,被求而不得痛苦折磨得痛不欲生。我一度以为那是个美梦,梦中的我险些要答应了,但我始终觉得哪里不太对——如果连合欢道院都无法实现我之所求,那就只有……总之,听都没听说过的十三道院绝对不会是能帮我实现梦想的地方。”
“所以,我拒绝了那个美梦。”
“醒来之后,我发现自己枕畔多了一朵沾着新鲜露水的彼岸花。”
“后来,我几乎每夜都在做同样的梦。十三道院的院长每次都要问我是否自愿,我的答案都是否。”
“最后一次,‘院长’因我又一次的拒绝而暴怒,他对我……做了一些挺可怕的事情,可我仍然不愿意松口。他便说,他将让我‘永眠于梦中’。”
“我至此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后面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但‘院长’应该是彻底放弃了引我入道,找上张悟言了。”
贺兰熹听完白观宁的讲述,若有所思道:“莫非,被十三道院盯上的条件之一,便是‘深陷不可得之事’?”
如此,鬼十三才能对症下药地抛出诱饵?
白观宁点点头:“张悟言求而不得之事不就是你么。”
也不知是不是和宋玄机“赤诚相对”太快乐的缘故,贺兰熹感觉自己好像有了和别人“赤诚相对”的瘾,此时便忍不住问道:“那你呢?你的求而不得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