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枝春+番外(80)
永秀没话找话说:“六妹妹这是在做什么呢?”
“给母亲做袜套。”容令惜很麻利的收针, “母亲说活计做多了伤眼, 不许我多做的刺绣的活, 只这袜套容易做, 只要缝一缝就好。”
永秀微怔片刻,才反应过来六妹妹说的母亲是二伯母:“你日日做这些么?”
“自然不是日日做, 姐姐们都散了学,如今家里的先生只教我一个,功课多得很。”因几个姐妹年岁相差太大,以前就不在一块上课,家里单独给令惜请了先生。
“只是日常攒上些,每季家中往青州府送东西时一并捎带过去。”青州那边来信了,家里回信要捎带东西,令惜这才赶工做两双,凑个吉利数送过去。
芙蓉榭也按时应季往东院送针线孝敬嫡母,但那些都不是永秀亲手做的,自有丫头做好,姨娘打点起来送去东院。
姨娘每每送这些东西时,还会特意叫爹爹知道。
以前这些小事,对永秀来说就像是吹风一般,吹过就吹过,从未上过心。
这会儿看见六妹妹给嫡母做袜套,才想起除了每五日在月洞门前问安,她其实并没真的“孝敬”过嫡母。
周姨娘吩咐丫头沏了茶,又捧上个什锦攒心盒,里头几样点心与令舒屋里的是一样的。
周姨娘依旧笑着对永秀道:“外头到底不似江南安闲,夫人开恩才把六姑娘送来跟四姑娘一块住在家中,做些袜套那都是应当的。”
永秀恍惚听着。
她一面听一面看向周姨娘,二伯母虽远在青州,但二房的份例摆在那儿,每季的衣裳首饰胭脂水粉都会按时送到房中。
就因二伯母不在,大伯母更要挑好的送来二房。
可周姨娘的身上寻常都只穿半新的衣裳,年节才换新,头发紧紧在脑后挽成髻子,插两根金银簪子。
看着就跟祖母跟前得脸的管事妈妈差不多,其实算算年纪……周姨娘比她的姨娘要年轻得多。
平日几乎见不着周姨娘的面,但周姨娘实打实照顾着二房在余杭所有的公子姑娘们。
五哥六弟学里要换的四季衣物被褥,用的荷包汗巾,隔几日就要送一回的食盒笔墨。还有四姐姐和六妹妹日常用物,大到姑娘房中的针线,小到丫头们的草纸,俱都是周姨娘在打理。
她管着一房的细务,可依旧是那不起眼的打扮。
从来也没听过哪个丫头婆子敢怠慢了六妹妹,怠慢了周姨娘。
永秀又去看屋中的家什摆设,由家具摆设想到自己一季的衣裳,除了公中的定例,都是喜欢什么就做什么。
二伯在外为官,进项比爹要多。
四姐姐有二伯母贴补,六妹妹则是因为周姨娘照顾少爷姑娘有功劳,祖母那边赏赐不断,二伯母也一样按季往家里送东西来。
按说六妹妹该比她宽裕。
这些日子姨娘那边从四个份例菜减到一荤一素,永秀私下里掏出银钱去补贴,才知原来银子这么不经花,原来姨娘平日里吃的用的,花销竟那样大!
永秀本就没什么积蓄,她没钱使了只要跟姨娘说一声就行。
如今银钱流水似的淌出去,百灵劝她:“姑娘也不能把东西都贴给姨娘,姑娘自己也得留一些。”
永秀当然不肯听:“姨娘周全了我十几年,我竟连一个月都看顾不了她……”
她以前根本就不知道,原来没人打理的院子草能长得那样快。
眠云阁院中的花木不过十来日无人修剪,从芙蓉榭二楼看过去,草已经长得盖过了树根,院中小径被落花所埋。
想到姨娘被关在屋中,透过小窗看到院中全是败花长草,还不知道心里怎么难受呢。
她又掏银钱请婆子好歹修剪修剪花木,守门的婆子道:“五姑娘就别讲究了,吃饱穿暖就够了,讲究这些虚的,白花了银子。”
守门婆子不是不想收这个钱,但胡妈妈看得严,吃的东西好传递,花木一剪那不一眼就看见了?
好屋子住着,不过不能出屋门而已,婆子觉得这日子没什么不得过的。
周姨娘见永秀垂头不知在思量什么,也不再说话,坐到女儿的身边,指点针法:“这里再勾得细些,已经不常做了,更得细致些。”
周姨娘和罗姨娘碰面的次数虽不多,但周姨娘知道罗姨娘瞧不上她,觉得她是被二夫人发落的妾,是从任上被打发回老家的。
偶尔露些碰面,罗姨娘连话都懒得同她说,看向她的目光隐隐露出些骄矜得意来,特别是看她日常穿那几身旧衣的时候。
可她从来也不羡慕罗姨娘。
一是知道自己没有那个本事头脑去钻营。二是家里老太太和太太慧灯高悬,老老实实的便好,真要弄鬼,落不着好。
前些日子青州府送信送物来,专有封信是夫人写给她的,说老爷要升了,等四姑娘的亲事定下,再有几年就轮到六丫头。
夫人已经在那边办上木材了,还给六姑娘寄了一箱子青州那边满人回人的衣裳首饰作耍,四姑娘大了没有这些。
她自知是个笨人,打生下了六姑娘起,就认准了这个笨办法,做笨功夫做到如今。
“这儿比着暗纹再绣几朵小花,也不能真送白袜套去。”看女儿勾针,她点头赞许,“这便成了。”
今日家里大祭,不时有丫头来回些细碎小事,周姨娘都是温温柔柔,但有条有理,一件件吩咐。
“五哥儿六哥儿的大衣裳等快到吉时的时候再让他们换。”
“咱们房里打赏的荷包锞子再点一点数。”
“预备着给八少爷的东西是交给谁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