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舟(138)
凌意舶说:“长丰那年有一条船在上半年出过事故,下半年又复航,要重新走那条线,船上货物也贵重。说是为了锻炼凌思岸,就让凌思岸带那条线去雅加达港口,顺便把新的合作项目谈下来,养一养那边的新驻点。”
应逐潮吞了口烟雾,在嘴里含了会儿,半晌才让它徐徐溢出,刀刻般立体的面容模糊起来:“那你爸把他调走的动机,你到底问清楚过没有?”
“当时乔鸣和我一起分析过。要么是楚漾为了钱主动申请调动,要么是凌思岸是个草包,家里不放心,挑了个最厉害的跟。”
说完,凌意舶眯起眼,“我当时恨他,是恨他一句话都不说。”
谢崇珩原本在玩儿手机呢,绞尽脑汁还想和孟听池多聊几句,又怕被拉黑,听到又在聊楚漾腺体的事情,来了兴趣,挪屁股坐过来听讲座。
但清吧窗外有风吹进来,烟雾飘散得快,全往他鼻腔里灌入,谢崇珩还没来得及说话,咳嗽几声,呛得眼泪汪汪。
应逐潮沉默着掐灭烟头,道:“以楚漾的性子,第二个理由更有可能。”
“哎,我也觉得,我也觉得,”谢崇珩擦擦泪,“实不相瞒,我还问过楚漾要不要来给我当保镖呢,我……”
凌意舶抬眼:“你是不是皮痒啊谢崇珩。”
谢崇珩举手投降:“我看他那架势,左一个出生入死右一个二少爷等我,我出十倍薪酬他都不愿意。”
他说完,又倒一杯酒:“喝酒啊!你们为什么要在酒吧里聊这些事情?微信上聊不行吗?”
没人理他,应逐潮还是那副死人脸。
“东南亚那边,惯用三棱军刺么?”凌意舶冷不丁又问。
应逐潮对亲近的人十分有耐心,但实在是被发小这过于跳跃的思路搞得摸不清头脑,想了想还是认真回答道:“那边枪支弹药管得不严格,但通常不让开火,开火容易引发成国际事件,所以擅长使用冷兵器的人还是挺多的。”
凌意舶想了许久,开口:“应逐潮。”
应逐潮:“嗯?叫这么严肃?”
凌意舶:“求你个事。”
应逐潮都不用听完他下一句想说什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叼起烟,摸过桌上的打火机按下去,一簇明亮的火焰跳跃出来,映得眉眼更为深邃。
他侧身捂住火光,将一根烟塞进凌意舶的嘴唇,应逐潮手中的火焰吞噬了他干燥的烟草芯,凌意舶狠狠皱眉,深吸一口气。
应逐潮了然道:“我会再去想办法打听这个事的。之前是我不对,太想当然了,没替你把消息追下去。”
“没事。”
凌意舶咬着烟,静默,把烟抽出来按灭,仰头喝下半杯亮澄澄的金标龙舌兰酒。
四十度,不醉人,却是又辣又苦的,突然就难以下咽。
第58章 生气
集团召集所有保镖做体检那天, 首都罕见地下了场特大暴雨。
因为要统一坐车到指定的医院集合,凌意舶担心楚漾淋雨,特意让梁时予排开了座位序列表, 安排专门为自己开车的司机一同接送楚漾。
MPV停在医院楼下。
门诊门口就是停车场, 最显眼的位置。
窗外瓢泼大雨, 雨刮器像有观众挥舞呐喊般地拼命刮着。
凌意舶坐在软椅上, 一只手放在笔记本电脑上来来回回地划,另一只手托着腮。
司机等累了, 东张西望一阵, 眼神落在后排这尊大佛身上, 忍不住询问:“二少爷, 你这看什么呢, 看好久了, 要不我把灯打开?屏幕太亮了对眼睛不好。”
这司机跟了两三年了,是从保镖队伍里筛选出来的人, 人好性格好,话也少, 但就是一开口就爱叮嘱这叮嘱那, 凌意舶也习惯了,揉揉额角:“没事, 不用。”
司机还说:“老石说要多看着你点儿。”
凌意舶感觉眉梢都跳了跳,伸手按住:“他是让你看着我别莫名其妙被人捅一刀或者一枪爆头,不是让你看着我不要在光线不好的地方看电脑。”
“呃,那, ”司机尴尬了几秒, “那二少爷,咱们是在等什么人吗?”
“等楚首席, ”凌意舶完全懒得遮掩,猜这人也听说过什么风声,“这才是你想问的吧。”
“呃,啊,是,”司机挠挠头,“前段时间我也接送了楚首席好多次了……我听说他最近身体不太好,希望这次体检能顺利。”
“他的确是身体抱恙,”凌意舶说,“等过完年我会给他放个长假。”
司机还想再说点儿什么,毕竟最近集团内部流传的风言风语听得人摸不着头脑,一时间不知道从哪儿说起,还没吭声呢,只见凌二少爷凝视一阵窗外的暴雨雨势,朝自己摊手问道:“车上的伞在哪儿?”
“伞在……哎?您要去接吗?”
“对。”
凌意舶顺利地从后排储物箱边找到一把通体乌黑的大伞,脱掉西装外套,拽住衣领扶正了领带:“身体本来就不好,淋了雨会感冒的。”
“啊?”司机留在原地僵硬了。
说完凌意舶打开车门,拿外套撑起伞,走进雨里。
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肩宽腿长,背影如阴沉沉的山脊,朝体检中心的方向直直而去。
没过几分钟,司机打着伞下车等候,远处楚漾身上披着件西装外套和凌意舶一起躲在大伞底下,两人谁也不说话,往车的方向而来。
话是不说,为什么总看着有种很暧昧的气氛?
司机打开车门,鞠躬问好,一时间不知道给谁打伞,只觉得凌二少爷和楚首席之间的氛围有那么点儿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