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里山寺月中寻桂子(7)
“姓洛的,识相的就自己出来,让我抓到你不把你大卸八块我就不姓胡!”耳边传来尖锐冰冷的斥声,洛粼感觉到身边的少年浑身颤了一颤。
“哼,你以为用躲的就行吗!娘,你到那边去搜,我到这边搜。”
“姐,娘,不要这样了,洛家哥哥不是坏人。”
黑魆魆的殿堂外传来一把微弱而纤细的声音,洛粼不由得想到了那个胆小又喜欢脸红的女孩儿,她总是羞羞怯怯地跟在自己和桂的身后,就算自己怎么捉弄她都不愿意离去,她的名字是……银线。
“我早说过你是躲不过我的!”身后传来不带温度的嗓音,黑暗的殿堂内瞬时亮了起来,拖着长长黑发的朱鹭露出尖锐的獠牙,居高临下地望着蜷缩在角落里的洛粼与严家少年。
“粼,你躲到我身后!”严家少年勇敢地挡到洛粼身前,明明浑身都在发抖却依然无畏地望向漂浮在空中的火色女子。
“哟,严小三,你上回阻拦我带这小子回去,吃的教训还不够是不是,要不要我再把你的根挖出来啊!”朱鹭说着,邪恶地挥了挥手,一团青色的火焰便自她的手掌上升腾起来,静静地燃烧着,照得她的脸庞一片青白。
“朱鹭姐,得饶人处且饶人,洛老爷子都已经过世那么久了,你又何必苦苦相逼?”严家少年应该是怕得要命了,连声音都在颤抖却还是执拗地挡在洛粼的身前,不放弃地试图说服盛怒的朱鹭。
“我苦苦相逼?”朱鹭不屑地嗤道,“是他们欺骗在先,于情于理,总该给我们银线一个交待才是!”
话音刚落,朱鹭便已经一个俯冲栖身向前,洛粼情急之下将手中的背包向对方砸了过去。殿堂内突然一道明光闪过,如同夏夜的闪电滑破天宇,朱鹭发出一声闷哼,重重摔倒在地,不仅失却了刚才的威风,连头发也回复到了齐耳的长度,趔趄着起身,仇恨地望着伫立在几人中间的身影。
“爷爷!”洛粼惊呼出声,在闪光过后,出现在殿堂中的正是洛粼早十二年前就该过世的祖父洛思沣,他穿着在世时最喜的那套石青色中山装,戴着老旧的黑框眼镜,花白的头发还如同在世那般显得有些零乱。听到洛粼的呼喊,他转过头来,将食指伸到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向洛粼笑了笑,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洛粼拉着严家少年欣喜地奔向祖父的所在,洛思沣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熟稔地绕过九曲沿廊,跨过石桥,不久来到了一个开阔的地方。
“爷爷……”洛粼正要开口询问,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洪亮的钟声。
洛思沣出神地望向天边,随即转过头来向洛粼笑笑,人影渐渐地淡薄,直至消失在微明的空气中。
“爷……”洛粼冲过去想要拉住祖父的手却只触摸到一片虚空,人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晕眩,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
“粼,我走了,保重!”失去意识前,洛粼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4章 花开
“喂,起来起来,死小子,怎么又睡在这里!”有什么人在耳根边好气又好笑地说着,洛粼感到有双手在扯自己的耳朵。
“不要吵了,今天是休息日,让我再多睡一会。”洛粼含含糊糊地嘟哝着,翻了个身,企图躲开对方的魔爪。
“弘知大师,真是对不起,我这个孙子实在太不像话了。”
“阿弥陀佛,洛老夫人言重了,令孙年少气盛,调皮一些也是在所难免,不妨事。”
“洛老夫……”洛粼猛然惊醒,一骨碌翻身坐起。早晨的阳光从头顶密密地洒下来,带着微热的力量落到洛粼的脸上身上,洛粼才动了一下,就觉得脑袋瓜子一阵剧痛,真要命,没想到昨晚的酒竟然那么烈。
昨晚的酒?洛粼不由得愣住了,自己昨晚喝酒了吗?昨晚自己应该是在替奶奶送东西的路上迷了路,走累了捡个地方随便地睡了一宿才对吧,哪里来的地方喝酒?
“粼啊,你怎么老是这个样子!”洛老夫人摇摇头,好笑地看着自己的孙子坐在地上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旁边散落着几个大大的酒瓮。
“没关系,洛老夫人,这桂花酒窑中还有几坛,不够的性空再做也来得及,不必过分责怪令孙。”一边穿着蓝色僧衣的性空和尚笑吟吟地说着,收拾起地上的酒瓮。
“说起来这可不是第一次了,令孙五岁那年也曾有过啊,将要分发给村民的佛前贡酒喝了个一干二净,幸亏是素酒,不伤身体,洛老夫人不必担心。”性空和尚像是忍着笑,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扭曲。
“阿弥陀佛,对不住了大师,我这个孙子老是给你们添麻烦。”
“奶奶,您要的东西我给您送来了。”洛粼好容易插上一句话,摸到手边的背囊递上前去。
“我要的东西?”洛老夫人疑惑地皱起眉头,“我什么时候要你送东西过来了?”
“可是您昨晚不是打电话到家里……”
“说到这个,昨晚你母亲还打电话到庙里来询问呢,说你接了个不知哪里的电话就匆匆出了门,等会可得记得挂个电话回去报平安啊,少不得他们夫妇担心一晚的。”洛老夫人一面说着一面检视着洛粼的背囊,手却在瞬间停住了。
“粼,你在哪里找到这个的?”洛老夫人颤抖着声音,将一样物事从包中取出。
洛粼伸手接过,是一方镜框,不知何故摔了个粉碎,好在镜框中的相片并没有毁损,在那当中,穿着石青中山装的洛思沣闲适地坐在书桌前,微笑地看着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