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里山寺月中寻桂子(4)
“哦,是什么好戏让我们的表少爷这么感兴趣?”凭空里传来了一把女性柔媚的嗓音,洛粼不由得一愣,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嗓音,有些低沉又带点沙哑却在恰到好处的地方带着说不出的妩媚,光是听声音已经可以想见来人一定是名容貌出色的女子了。
随着嗓音出现的是一名年约二十三四的女子,她身着一袭高雅的藕色底合欢图纹无袖窄肩旗袍,袍衩高高地直开到大腿上部,露出一双雪白的美腿,墨色的长发高高盘起,用一枚金色的钗子挽住却独留了几绺在鬓边勾出一个柔媚的环,白皙的脸庞上一双艳丽的桃花眼带着盈盈笑意左顾右盼,那微吊起的眼角似乎和姓商的男子还有几分神似。
“呀,是姨娘您老人家来了啊,小侄未能及时相迎还请多多见谅。”姓商的青年男子夸张地惊呼着,含笑走上前去,任那名年轻女子亲昵地将自己的手合在掌中。
这样年轻的女子竟然是商姓青年的姨娘?洛粼心中吃了一惊,转而想想也许是辈分的缘故,又觉得自己未免过于大惊小怪。
“哥哥,你不要说话。”相较于商瓷的轻松,严家少年却是一脸的戒备,他偷偷地将洛粼带到姓华男子的身后,似乎是不想让那名女子发现他。
“童老爷子,黄埭山胡家汶月嫁女路过落香山,给您老请安来了。”那女子说着,侧身向老者福了福,“这些年来小侄多得您照顾了,汶月替小子向您老谢过。”
“客气了。”童老爷子笑呵呵地将对方扶起来,“银线是要嫁到长白山去吧,路途迢迢,这下你这个做娘的可要寂寞了啊。”
“可不是吗?”叫做胡汶月的女子唏嘘着起身,随意地将发丝挽到耳后,简单的一个动作竟也透着万千风情,“本来是朱鹭的婚事,谁想到对方竟然看上了银线,这孩子毕竟岁数还小,我这个当娘的也委实有些舍不得。”
“女儿家大了总要出嫁,银线能够嫁到长白山莫家这样的望族,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应该高兴才是。”
“说得也是。”胡汶月说着掏出一方罗帕轻轻地拭了拭眼角的泪珠,“既然如此,汶月就此拜别,等回程再来给您老请安。”
童老爷子点点头:“一路走好。”
眼看着对方转身离去,严家少年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笑容还未及绽到脸上却见那女子又停住了步子,转回身来竟直直地盯上了躲藏在华姓男子身后的洛粼。
“这位公子好生面熟,可是汶月以前得幸见过?”
“我……”洛粼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在告诉他千万不能和这名女子扯上关系。
“这是老夫的一名小友,多年未见特意请来赏月的,胡当家的应该不曾见过。”童老爷子替洛粼答了话,看似不经意地抽身拦在两人中间,“路途遥远,胡当家的还是不要误了良辰才是。”
胡汶月媚眼流转,狐疑地扫了洛粼一眼,随即轻笑道:“童老爷子说得极是,汶月这就告辞了,叨饶之处还请多多见谅。”说着再次福了一福,婀娜多姿地转身离去。
“呼,终于走了。”女子离开后最先说话的还是那名叫做商瓷的男子,他很夸张地拍着胸口,大大咧咧地坐到石凳上一派惊魂未定的样子,仿佛刚才的情况有多危险一般,“幸好没有发现,如果是朱鹭那火爆性子来了指不定看出什么来,到时候就不可收拾了。”
童老爷子哈哈一笑,朝洛粼招了招手:“小伙子,过来坐。”
洛粼顺从地走过去,挨着老者的身边坐下,今晚发生的一切过于不可思议,倒让他一时忘了前往月严寺的正事了。
“洛老爷子身体可还安好?”童老爷子拖着洛粼的手,和蔼的表情如同对着自己的孙辈一般。
“祖父他……十二年前就已经过世了。”洛粼倒没有想到这名老者是真地认识自己,愣了一愣才回答,心想也许是祖父的旧识吧。
说到自己的祖父,洛粼其实也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毕竟他早在洛粼六岁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只是听父母说起过老人家喜欢结交各种朋友,家中常有古怪的人士来往,直至祖父过世多年还依然有打扮奇怪的客人上门来找祖父商量事情。
洛粼依稀记得有一年的夏天,曾经有一名容貌妍丽的女子来找祖父。绯晴的午后,天气好得有些怕人,对方撑着旧时江南常见的油布伞,娟秀的粉色伞面上开满了大枝大枝的桃花,一重一重盛绽在夏日的晴空下,自小小洛粼的视线望上去只觉得一片彤红的云宇笼罩着中庭的小小天空,耀得远近都失却了该有的颜色。那女子穿着明艳至令人心惊的绯红色攀枝纹旗袍,袍衩开得高高的,露出一双线条匀称的美腿,握着伞柄的纤纤玉手上涂着鲜丽的朱色丹寇……
“粼,你就是粼儿吧,洛老爷子在家吗?”
女子的嗓音动听,像早春的细雨敲打在闲庭花叶上的悉簌声,轻柔的软语声响在耳边,隔着一浪浪的热流,在蝉鸣中显得缥缈而不真实。
“祖父他……”小洛粼抬起头,努力地想要看清对方的长相。视线从穿着玉色缎面鞋的美腿移过紧束在明艳布料下的丰满躯体移至尖尖的下巴,那上面是一张涂着红色唇膏的轻抿着的薄唇,再上面是……
“粼,进来!”祖父铁青着脸色,从内屋急匆匆地步出,伸手将洛粼一把揽到身后。
“哟,洛老爷子,您在家啊……”
小小的洛粼被禁锢在祖父的身后,偷偷地抬眼打量那夏日午后的不速之客,穿着旗袍的美艳女子,她和祖父都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