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鸡精要做大妖怪(出书版)(6)
姬小彩低低悲鸣了一声,迅速坐回喜床上,给自己盖上了喜帕。
从喜帕底下望出去,只见地上一双红艳艳的鞋,上面是一式一样红艳艳的喜服,那男子在姬小彩面前定定站着,似是高兴极了,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娘子,难得今日你我大喜,本以为碍于为夫身分卑微,会叫你受了委屈,未曾想府内竟布置得如此喜庆,莫不是泰山大人同意了你我亲事?」
姬小彩不敢答话,只好微微摇了摇头。
男子似是怔了一下,方苦笑道:「也是,为夫适才一路行来并未见到岳父岳母,想来他们虽勉强同意你我成亲,心里终究还是接受不了这门亲事。也罢,来日方长,但要我持之以恒,善尽孝道,总有被接受的一天。」
姬小彩听他说话,心下不由得疑惑,这男子虽是个妖,说话却斯文有礼,言语中也并不见对赵家有所怨恨,反是颇有善待之意,却不知如何就将赵小姐迷得失了心智,日渐衰弱?须知妖虽与人不同,但若存了心要对人好,便是结为夫妇,倒也对人无害,反有些益处。还是说这妖物到了现在还要伪作良善?
正想着,却见那男子来回走了几步,下定决心般说:「娘子,春……春宵一刻值千金,还请娘子与我行了跪拜之礼吧。」说罢,窸窸窣窣竟递了根红绸过来。
姬小彩心里叫苦不迭,却只得将手藏在袖子里拽了那根绳子站起来。
那妖怪看他立起,似是愣了一愣,说:「娘子,你怎么好似高了些。」
姬小彩无言以对,一颗心刹那吊到了嗓子眼,倒是那妖怪自己又接了口:「想是今日穿的喜鞋之故。」便小心领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去开了窗道,「今日岳父岳母都不在,我们暂且拜过天地,行了夫妻交拜之礼,他日再向二老请罪。」拉了姬小彩站了,口中朗声念道,「一拜天地。」
红绸那边已经跪下去,姬小彩却只能干站着。
妖鬼之流,原是比起人来更敬重天地的,但凡禀告天地之事,便算是作个准信了,换言之,姬小彩今日若要与这妖怪拜了堂,依照妖之礼法,便真正算是嫁于此人了。这么一想,这腰杆怎么能弯?
那边已经拜完的妖怪大感意外,声音都有了些惶恐:「娘子为何不拜?莫非……莫非是怨为夫来得太迟吗?」姬小彩尚未答话,他却又急急说了下去,「非是为夫故意迟来,实是这府中有人……有人布了阵法,很是了得,如非得了帮手,为夫今日恐怕未必来得了了。」
姬小彩听到「得了帮手」四字却是一惊,猛然回过头来,猝不及防撞到那妖怪,喜帕「刺溜」一下滑到地上,立时就对上了下方一张脸孔。
这真是一张老实巴交的脸!脸圆,鼻梁扁,两个小豆豆眼,别说是有狐精的一半妖媚,便是当作个人来看,也属于其貌不扬。
姬小彩瞪着对方看,对方也瞪着姬小彩看,看完大叫一声:「你不是我娘子!」跟个受惊小动物一样往后一退,弓起身子,龇出一口牙,一蹲、一跳就冲姬小彩扑来。
姬小彩再不济,也知道此时要闪避,却不料那妖怪个头虽小,动作却是奇快,情急之下随便摸了个什么就挡在身前,但听「当」的一声,正是那妖怪撞在姬小彩手中的铜脸盆上,恨得咬牙切齿,变了利爪出来,退一退,又是一跃而上。
姬小彩只见房内一条黄影乱窜,再要闪躲已是不及,眼看就要被他尖牙利爪弄穿喉咙,却听窗上骤然发出「匡」的巨响,一道银练破开窗扇,直飞进来卷住那妖怪脖子,一拖而至院中。
姬小彩赶紧跟了出去看,却见内院之中,古泰来挥舞着拂尘正与他那妖怪战在一处。他面上清冷依旧,动作却显见胜券在握,那妖怪虽尚能左闪右避,却已见不支。姬小彩略放下心来,一回头却见丝琴正站在一旁冷眼观战,清秀脸庞上是一副陌生的冰寒表情,看得姬小彩直觉打了个哆嗦心里莫名觉得哪里有些古怪。
古泰来此时已一鞭挥下,将那妖怪打趴在地上,又扬起手来,再要补上一鞭。姬小彩心头却一顿,喊了声:「停!」也不知哪来的胆子,冲上去将那妖怪护在身后。
古泰来高举拂尘,一脸寒森,看住姬小彩说:「让开。」
姬小彩鼓起勇气摇头:「饶他一命,有隐情。」话才说完,却突觉一股恶臭袭来,背后的妖怪得了空,竟排出一股妖雾,意欲遁逃。那妖雾既稠且臭,熏得姬小彩头昏脑胀,目不能视,古泰来也受了困,两人正自挣扎,却听浓雾中俄而又传来一声尖叫,丝琴长喊:「道长救我!」接着,便没了声息。
古泰来大喝一声:「凶秽消散,道气长存,急急如律令!」广袖之中遽然迸射两股清气,将一院妖雾尽数驱散。
此时雨已停了,妖雾散尽后,便见得一院月华,洒落如银。月光下丝琴浑身濡血,瘫在一旁,而那妖怪却是副木愣愣的样子站着,十个指爪上犹有血迹。
他见古泰来与姬小彩两人都看着他,自己也有些茫然的样子,摇着头说:「不、不是我……是她自己故意撞……撞上来……」
古泰来眉头一拧,再不多话,一柄拂尘动若脱兔,直取那妖物身上要害,正是蕴了十成的杀气,眼见得便要取了对手性命,凭空里忽听一声惨叫:「不要!」那声音凄厉异常却阻止不了古泰来的杀招,拂尘从妖物左胸穿入,扎破胸膛,直接从后背心穿出。
「哧」的一声,随着拂尘的抽出,一股血练飙至空中,妖怪闷哼了声,晃晃悠悠地栽倒在地。一个身着喜服,却弄得浑身狼狈的女人踉跄着扑过来,伏倒在妖怪身上失声痛哭,正是赵家小姐赵璎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