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妖鬼夫君为我战死前(294)
九方彰华眼皮跳了跳,瞳仁乌沉。
“你到底是什么人?”
慕苍水的目光落在厚重的玄铁门上,轻声道:
“只是一个为了复仇而苟活至今的失败者而已。”
门锁机关发出一声清脆咔哒声。
月娘在阴山氏修者的保护下后退两步,昂头看着玄铁门上展开繁复的金色纹路,每一道纹路都是印刻上去的凹槽,而纹路汇聚的中央,是一块小小的取血石。
唯有九方潜的血能够开启这道门。
——不过这取血石倒也不能做到如此精准,所以,与九方潜相近的血亲理论上也能开启玄铁门。
方伏藏抽刀出鞘,沉眉而视:
“长公子是自己去,还是想让我们请你过去?”
幕僚怒声道:“方氏叛徒,岂敢威胁本宗嫡系的长公子!”
他们这边有八名八境修者,真硬碰硬,阴山氏的这些人未必就是对手!
不知是不是在琉玉身边待久了,从前方伏藏听这话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如今再听,却只觉得刺耳无比。
“长公子,”方伏藏五指紧扣刀柄,微微弓起的身躯蓄势待发,“你的答案呢?”
思绪如一场狂乱的风暴。
幕僚和慕苍水的话语在他脑海中纠缠撕扯,最终压过这些声音的,是琉玉字字锥心的剖析。
——你口中的自己,是你幻想出来的自己,你知道真正做到这些事的人是谁吗?
——一个你瞧不起的妖鬼,却你是真正想成为的样子,九方彰华,你活得就像个笑话。
胸口气息再度紊乱,九方彰华阖目深深吸了一口气。
“让开。”
“长公子!”
“都给我让开!”
玉剑划破掌心,血液融于取血石时,他似乎仍然能听到琉玉和慕苍水的声音在他耳畔回响。
他不会放弃少庚和妙仪。
他和九方潜绝不一样。
月娘擦了擦脸上的汗,惊喜道:“开了!这门开了!”
“退后些,”方伏藏拽了一把月娘,“这里面不知还有多少机关,别高兴得太早。”
“没有了。”
慕苍水的身影越过众人,脚步沉稳地迈向玄铁门后的内室。
“坚硬的外壳是为了保护脆弱的内部,放出意念游丝操控傀将,又要同时控制少庚和妙仪二人,再强大的人也不可能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护好肉身本体。”
“所以,你不会让自己的肉身存放在一个有重重机关的环境下,否则地面动静太大,牵动机关失控,岂不是自己杀了自己?”
慕苍水在那道黑影面前跪坐,端起案几上余温仍在的茶盏嗅了嗅。
“我说得对吗……九方潜。”
暗室只有一盏微弱烛光,空气浑浊的地下暗室屏蔽了地面上的一切声响,沉闷压抑的死气充盈其中,仿佛一个暗无天日的棺椁。
黑影略动了动眼珠。
微弱的烛火让九方潜无法将来者的容貌看得太清,但他的眼神如暗夜中的鹰隼,急不可待地想要在昏暗光线中看清此人真容。
不该有人能知晓这处地底暗室。
护卫的修者在最外围,通往此处的暗道尽是杀机四伏的机关,沉重厚实的玄铁门更是只有他和血亲才能开启,想要满足这些条件抵达这里,本该是绝无可能之事。
“你……是谁……”
九方潜放出了太多的意念游丝,地上的傀将在他操控下所向披靡,但藏于此处的肉身却脆弱得不堪一击。
不仅一动不能动,甚至只能发出含糊的字眼。
他脖颈青筋暴起,五指叩着桌案,双目圆睁:
“慕容沧!是你吗!”
能找到这里,能清楚的知晓九方氏府邸机密的人,除了当初在九方氏和钟离氏之间牵线,亲自督建了此处宅邸的慕容沧以外,世间再无第二人有此本领!
慕容沧垂眸点燃另外两枝烛台,昏黄灯火映亮她刻满风霜皱纹的容颜,她道:
“本以为我容颜不再,而你却还风华正盛,见了面难免让人觉得心烦,没想到真正再见时,你也是一副失败者的狼狈模样,倒叫人欣慰不少。”
寂静暗室隐约传来地面上的微微震颤。
动静能传到此处,上面的战况想必激烈得难以想象。
“看来没有与你叙旧的时间了。”
九方潜无法接受,不敢相信。
他颤动的瞳仁紧锁在眼前之人的面庞上,面目全非的沧桑容颜上唯有那双眼澄明如初,与九方潜当年大婚之夜揭开盖头时见到的那双眼一模一样。
大晁长公主慕容沧。
当今帝主的姑母,曾于百年前下嫁于九方氏长公子九方潜,却在魔祸中为救九方氏族人而主动献祭于天外邪魔。
九方氏一族感念其大恩,将她的牌位放在九方氏宗祠,与历代家主同受香火,九方潜更是此后百年不娶正妻,所纳三名姬妾,只为生出下一代九方氏继承人。
从生到死,九方潜法理上的妻子只有慕容沧一人。
短短两息的对视间,这一生跌宕不平从慕容沧的眼底流淌而过。
照夜元年后,献祭邪魔的女子重得自由,世族称妖鬼为余孽,斩尽杀绝,对这些女子暗中也同样痛下杀手,企图抹除这段耻辱的历史。
慕容沧易容改姓,逃出生天,翻过万水千山,想要寻求这个在世人眼中对她一片情深的夫君的帮助。
却不想在她抵达之前,就有人冒认了她的身份,想浑水摸鱼得到九方氏的庇护。
九方潜亲手杀了她。
面目全非的慕容沧躲在暗处,看他亲自整理尸首的遗容,亲自送她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