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妖鬼夫君为我战死前(118)
九方潜的寝室内,九方彰华俯首叩拜在地。
这间内室小得很难想象是九方家家主的寝室,四面无窗,连月色也照不进来,合上玄铁大门便是一间彻底的密室。
只有一盏豆大烛火照亮桌案,以及上方的十二律管。
“今日朝会如何?”
“申屠氏与相里氏的门生俱向少帝进言九幽一事,提出要提高赋税,屯兵屯粮,为不日之战做足准备,阴山氏一派与宗室都极力反对。”
“咱们那位少帝呢?”
“少帝自然是向着阴山氏一派。”
火光跃动,男人手中的蒹葭焚烧成灰。
葭灰置于律管中,地气上涌,葭灰在黑暗中飞舞。
室内泛着植物烧灼的气息,黑暗中,一双眼盯着那些轻盈的飞灰,对身后之人道:
“这便是你们相里家的候气之法?此为何意?”
那人道:“今年地气颇丰,可提前十日播种,方不误农时。”
“《仙农全书》果真玄妙,坐于密室,便可知天下农时,妙哉。”
那人看向仍俯跪在地未动的九方彰华:
“长公子苑内所植金缕玉,本月施仙液时应减半分量,以免下月花开与地气冲撞,反而损了颜色。”
九方彰华温然一笑:“多谢提醒。”
沉默片刻,九方彰华复而开口:
“父亲,九幽之事——”
“去让人唤你四弟进来,你可以退下了。”
那道视线在这对父子间打转,最后对着九方彰华道:
“恭送长公子。”
玄铁大门打开,赶客之意不加掩饰,久久微动的九方彰华不得不起身。
今夜上弦月,照在夜色静谧的苑圃中。
九方彰华脚步微顿。
“这是在做什么?”
苑圃内照料花草的园仆见长公子到来,恭敬道:
“长公子吩咐的,每月一次的施仙液啊,长公子放心,马上就要浇完了……”
月下眉目温润的青年缓缓扫过满苑金缕玉,乌润眸子落在园仆身上。
“施仙液,不该是每月十五吗?”
园仆未料到今夜会正好撞上长公子前来,听他如清越如古琴铮铮的嗓音如此质问,面露尴尬:
“这……长公子恕罪,实在是情况特殊,家中老母生病,明日我告了假,要带着老母去诊病,实在赶不上十五那日回来,就想……就想提前两日把这仙液浇了,长公子放心,我没有一日马虎,一切都是按照往日规制做的,长公子可亲自检查……”
那园仆俯跪在地,连连叩拜。
立在他面前的身影却未有任何反应。
良久,只听他一声轻叹。
“母子连心,岂有不挂念之理。”
园仆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头顶飘来一道冷若霜雪的嗓音:
“待你用骨血养成的金缕玉长成时,我会派人折几支送去你家中,以全你母子思念之情的。”
-
夜深。
极夜宫。
明日就要出发前往妖鬼长城以外,琉玉打算在出发前先将这几个月的开支大致算清,正趴在床榻上理账时,忽见沐浴后的墨麟换上一身宽袖大衫回到了内室。
抬眸见墨麟的身影,唇角便又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她已经这么笑一天了。
墨麟随手抓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盏茶水后仰头饮尽,指尖轻叩杯盏,他眉目冷淡道:
“很好笑吗?”
琉玉枕在手臂上,身后的小腿晃了晃,唇角仍然忍不住上扬:
“你怎知我在笑什么?”
她的笑容里噙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戏谑,颇有些坏心眼,却因容色过盛,即便是这样带着几分恶劣的笑,也像是泡在蜜糖里的苦胆似的,让人既恨又爱。
“从前见仙都玉京四处开遍金缕玉,只是觉得好看才随便种种,你别想太多。”
“随便种种呀,我还以为有的人是借花睹人……”
拖长尾音的语调从红纱帐内飘出,还没等琉玉说完,就见红纱帐被一只手猛地一掀,独属于男子的侵略气息从背后袭来。
“借花睹人又如何?”
昏红色的光线中,他吐息温热,吻着琉玉的耳垂。
似乎觉得吻还不够,琉玉感觉到他尖锐的蛇齿在啃噬,有轻微的疼痛感。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东施效颦是不是?”
压着她的身躯炽热而充满爆发力,但开口时,语调却轻得仿佛一声叹息。
琉玉心中那点戏谑也像是被这一声叹息吹散。
“不该猜的不要瞎猜。”
她翻过身,紧攥着他的衣襟将他拉近几分。
杏子眸映着摇曳烛火,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我有说过我喜欢金缕玉吗?我有说过九幽开不了花我不高兴吗?倒是你,为了种这个破花花了那么多钱,这个我更不高兴一点。”
墨麟的钱就是她的钱。
她钱再多,也得花在刀刃,怎么能用在几朵只能看不能吃的破花上?
墨麟为她目光所摄,身躯微僵。
良久才道:
“……钱不够用吗?缺多少?我想办法。”
琉玉真是没料到他这个回答。
“你真是……”
说他不务实,他连自己穿的衣袍都不上心,总是那几件一模一样的绿衣穿来穿去。
说他务实,他明知道九幽种不出花,却偏偏固执地要去试这个不可能,撞了南墙也不肯罢休。
她刚露出一个笑意,脑海中却又浮现出一个念头。
他执意要种金缕玉,与前世他到最后都执意对她好,有什么区别呢?
到最后,金缕玉不肯开在九幽,她也没有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