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妖(50)
拖着倦意在云玖身边躺下,我在心里说,对不起。
我难受的时候,也不想让别人好受,虽然她可能永远都体会不了我的心情。我搂着她微微战栗的身体,闭上了眼睛。朦胧之中,我听见了细细的抽噎。不耐烦地把怀里的人圈得更紧,我说:“我明天就去蓟州,你别惹我翻脸不认账!”
哭声渐渐地隐去。我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晨,云玖红肿着双眼道:“我没有骗你。我和你说过的话,每一句都是真心。”我也曾这么认为,但我不是傻子,我嗤笑着从床上坐起来,“这算什么?忍辱负重的公主殿下?可惜,你装得一点也不像。”
“箫子沉!”她怒吼。
我漠然地看着她:“来啊,杀我。”
银光骤闪,剑锋袭来。我没有闪躲,任由她手中的利剑刺进我肋骨之间。冰封般的沉寂,我木然地盯着剑刃上的血,一动不动,直到她把剑从我胸前□的那一刻,我才觉得痛。
可她为什么不往要害上扎呢?
我冷笑着说:“我会回来的。”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冥火薄天,兵车雷运。
蓟门刮起了滚滚黄沙,不多时,便掩埋了荒野上的尸体。我开坛设法,引心头之血唤来战鬼,卷入了这一场人间浩劫。
从关内打到关外,从关外打到西南,彷佛永远不会停了。
我想,也许这样是最好的结果——战事不停,我就不用再回去,我不回去,云玖便不用再千万百计地想着,要怎么曲意逢迎,她一个骄傲到骨子里的公主,我的出现,对她来说,是天大的折磨。
虽然我已经从她身上讨回了一切,但那天晚上我并不开心,我们没有必要互相折磨,所以,就这样一直打下去吧!不要停!
我夺了长枪,冲入敌阵,一枪把对方的先锋骑兵挑下马,惨烈的嚎丧中,我用枪柄刺穿了身后一人的咽喉,热血溅了我满身,我旋转枪身,横扫一圈,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忽有一人提刀急刺而来,我快步向前,抓起另一人掷了上去,那人惨叫一声,被拦腰砍成两截,立时毙命!一个,两个,三个,十个……我越杀越疯,举枪而上,架住数把大刀,暴吼一声,须臾间,土石炸开,碎肉横飞!
“密宗箫子沉,嘉州营谁与我一战?”
我站在尸堆里,仰天长啸,啸声直上干云,激怒了一波又一波的敌人,长时间执枪,我的手已经充血到僵硬,便是想停下,也无法停下。
倒下去的时候,我仿佛听到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人吹起了《迷魂引》。
甜乡醉乡温柔乡,三者之梦孰短长……
原来我一直都放不下。
之后滁州大捷,我终于决定回京。鬼道里一路穿梭,没有停歇,等我站在公主府门口的时候,迎接我的却是满目的萧瑟之景。熟识的宫女见到我,手里的托盘一下子摔在了地上,茶碗摔得粉碎。
“箫公子,你来晚了!公主给你写了很多封信,你一封也没有回,她知道等不到你了,她……她逃走了……”
逃走了……是什么意思?
权倾天下的摄政公主,为什么会逃走?!
“因为大家都说她是妖孽呀!难道你没有听说那个传言吗?妖孽身,玖公主,一朝谋得天子位,万里江山作焦土……”
我以为,那只是一个笑话,是国师的阴谋,没有人会信。可是这一次,似乎所有人都信了,包括那个昏庸无道的皇帝,包括我的师父。面对我的质问,师父只是连连叹气,让我不要太执着。
“不会错了,她就是魔帝座下的三殿君主之一影姬时玖。若不是魔界有人一直在寻找她的转世,我也不曾发现,你那个云玖公主居然和影姬长得有七分相似!”
所以,他给了我战鬼,放任我去战场,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和国师联手把她弄到身败名裂。我吸了一口冷气,定住神,“云玖给我写的信呢?”
“烧了。”
我无力地靠在树上,“师父……”
“你懂什么,为师是为了你好。影姬是什么人?几个魔头里面,就属她最恶毒,为了博取魔帝的欢心,她剥人皮挖人骨,做了成千上万个傀儡,摆在地宫供魔族玩赏。影姬嗜杀,剥皮剜骨,她结了多少仇,才把自己弄到不得不投胎避劫的地步?你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和她在一起?”
我想,我得走了,我要去找她。我不管,她上辈子是谁,这一世,她是云玖,她或许会对我用一些心机,却不是嗜血的魔君。
我一挥手,打开了师父拦在我面前的剑阵。他气急败坏地叫道:“箫子沉,你想清楚了!你这是自毁前程!你再和她纠缠不清,魔族也不会容你!”我无动于衷,他最后吼了一声:“孽障!不许去!”但我没有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