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师尊,三年死遁(14)
作者:梅听剑
江荼的眉头深深蹙起。
眼前的村民分明在说话,却又不像在说话。
他的语调毫无起伏,像上了发条的机巧,句子与句子间甚至没有进气。
他一边说着,唇角一边上扬,自己却似乎毫无所察,越说越是亢奋。
说到最后一句,他直愣愣地瞪着江荼,嘴里发出嘶哑的笑声。
“嘻嘻...嘻嘻...”
村民阴恻恻地笑着,脸又青又白,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只剩张人皮贴着骨骼。
与之相对的,他的两颊越来越红,像浑身的血都涌向脸部似的。
江荼联想到了抬轿的纸扎人。
果然不管看了多少次,他对这种审美都无法苟同。
江荼冷冷道:“知道了,别再笑了。”
阴笑不止的村民:...
他的脸色瞬间恢复正常,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刚刚变成了什么模样,直愣愣地看着江荼:“您刚刚说什么?”
江荼连再看一眼都懒得:“我进去了。”
村民挠了挠头,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江荼转身的片刻,他从这个不苟言笑的青年眼睛里,好像看到了浓浓的...
嫌弃?
...
无需江荼伸手,祠堂大门无风而开。
江荼面不改色,迈步跨入。
一踏入祠堂内,大门又自己关上,“砰!”的一声,撞落簌簌灰尘。
江荼抬手掩鼻,乌眸沉金,环视一圈。
烛火昏黄,与祠堂外也无甚差别。
入目第一眼,首先看到的是堆叠成山的牌位,高高垒起,却积满灰尘,不像有人供奉的样子。
红色帷幔自天花板垂下,落在房柱两端,同样沉闷死寂。
叶淮小声嘟囔:“这哪里是祠堂,灵堂还差不多...”
他们在牌位下方找到了五花大绑的王盼娣。
王盼娣跪坐在脏兮兮的蒲团上,身上已换上了鲜红的嫁衣,红布遮住面部。
江荼伸手揭下红布,露出王盼娣惊恐万状的脸来。
她的嘴还被塞着,见是他们进来,瞪大眼睛,发出“呜呜”叫唤。
江荼俯身,取走她口中的抹布,这才发现抹布上也都是血,是王盼娣挣扎时咬破了唇腔所致。
王盼娣甫一获得说话的自由,就扑倒在江荼脚下:“郎君,你放了我,你是好心人,你放了我,我必定感激你的恩德...”
“你怎么感激我的恩德?”江荼打断了她,“村长给了我宝人参,你能给我什么?”
说这话时,江荼仍半弯着腰,浓黑长发垂荡下来,柔顺的发丝衬得他的五官更加冷硬,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神像。
王盼娣的语气瞬间弱了下去:“我...您想要什么...我什么都愿意为您做...”
江荼摇了摇头,好像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叹了口气,重新将抹布团起,作势要塞回王盼娣的嘴里去。
王盼娣的脸因屈辱而涨得通红:“你以为宝人参是什么好东西?!那是人血、人肉、是人命灌出来的!你有多硬的命,能承受这种东西?!”
叶淮倒吸一口冷气,而江荼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将抹布往地上一撇,垂眸擦拭指腹血迹:“很好,继续说。”
第008章 红轿囍嫁(七)
抹布铺开一地灰尘。
王盼娣死死盯着那块灰,江荼并未看她,她却感到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肩上。
多福村的男人们,也让王盼娣感到压力,但那是建筑在暴力上、因恐惧而诞生的压力;
面对眼前这个青年时,王盼娣并不恐惧。
是这个青年自身不容亵渎的威严,让王盼娣不敢直视他的双目。
王盼娣隐约意识到,江荼并不只是路过的外乡人这么简单。
她的眼底闪过孤注一掷的决然:“只有新娘子出嫁,地里才会结出宝人参,我和阿姐偷偷去看过,那根本不是什么人参,而是冤魂,是厉鬼!您不相信,就让村长把宝人参拿出来看看!那所谓的‘人参’,怨气冲天,只能封在匣子里!”
王盼娣撕心裂肺地喊出最后几句,呼吸急促地瞪着江荼。
然后她注意到,江荼手里正拿着一个匣子,边听她说话,边将匣盖向前一滑。
王盼娣惊恐地瞪大眼睛:“你要做什么?!”
哐——
木雕的匣盖摔落在地。
落地刹那,一团极黑雾气陡然从匣中升起!
这雾似幻又似实,原本团聚在窄长木匣中,甫一重获自由,便疯狂地膨胀,向匣外伸展。
祠堂内顿时阴风大作,牌位被吹得摇晃,帷幔拂动,宛若憧憧鬼影。
一只惨白的手从黑雾中伸出,以诡异的姿势扭动着,发出“咯、咯”的骨骼断裂声。
王盼娣已吓得浑身瘫软,动也动不了,眼睁睁看着那只手,五指成爪,向自己面门抓来!
“当心!”叶淮下意识上前,想要拉开王盼娣。
刚刚迈步,他便被江荼勾住后领,拎回了身后。
江荼道:“不伤她,未必不伤你。”
叶淮一惊,凝眸复又看向王盼娣。
只见那只惨白鬼手,凌厉迅猛,却不是攻击王盼娣,反而恶狠狠地将麻绳绞碎。
之后,才很犹豫似的,缓缓接近,轻轻抚摸着王盼娣的面颊。
抚到她脸上青紫的伤痕时,黑雾激动地扭曲起来,似乎怒火滔天,将牌位一个接一个吹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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