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绅士的法则(92)
狱卒从一间间牢房门外走过,手里的铁棒滑过牢房的铁栏杆,发出“咯棱咯棱”的刺耳巨响。囚犯们惊醒了,惊疑的私语如同一阵风盘旋在封闭的地牢中。不到用餐时间,狱卒不可能大发慈悲提前发放食物,所以只可能是一种情况——他们中的某一个将被带走。
他的命运将会如何?送上绞刑架?流放到无人问津的孤岛?还是走了狗屎运,竟能重获自由?
狱卒在一间牢房前停步,手中铁棍猛敲栏杆。牢房中的囚犯惊骇地后退,恨不得缩进墙里。狱卒满意地看到他们眼中的畏惧之情。他自腰间解下一串钥匙,得意洋洋地打开牢门,炫耀他所掌握的权力。然后他走进牢房,踢了踢某个因为来不及往后缩,以至于只能挤在最外围的人。
“起来,臭虫!”
那人抱着脑袋,口齿不清地说:“我……我没……”
“混账!我叫你起来!”
狱卒抡起铁棍,砸向那人。他下手自有分寸,不会打出人命。那人挨了几棍子,立刻老实了。狱卒拎起他的头发,将他拽出牢房,交给一名路过的同袍,自己回头关上门。
“走!”他踹了那犯人一脚。
“我们去哪儿……我……我没犯什么事……”
“你走运啦,提蒙!有人要保释你!”狱卒嘻嘻笑着,故意用铁棒抽打提蒙的手臂,犯人像瞎了眼的老鼠似的跌跌撞撞。
“保释我?”
“你怎么认识那位有钱老爷的?啧啧,我怎么就没这么好命,遇上这种贵人!”
狱卒押着犯人离开地牢。提蒙入狱时身无长物,所以也没有可以领会的东西。狱卒直接将他交给“保释人”——一名发色缤纷多彩的年轻人。
年轻人谢过众位狱卒,转身朝提蒙做了个手势,让他跟自己一起走。提蒙完全懵了,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可他别无选择,是这人出钱保他,除了服从他的命令之外,还能怎么办呢?
年轻人领着提蒙离开监狱。提蒙忐忐忑忑,当他们进入赞诺底亚的码头区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了。
“您到底是谁?为什么救我?”
年轻人拉起兜帽,遮住自己夸张的发色。“您不必知道我的名字。就当我是个路过的好心人吧。”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您叫提蒙,对吗?曾经是‘三色堇’号的舵手,后来在‘繁缕’号上做事。”
提蒙脸色一暗:“对,可是我已经被‘繁缕’号开除了。”
“为什么开除您?”
“他们说我疯了。”
“可我觉得您挺正常——我们何不坐下谈呢?”
年轻人转身走进一家廉价酒馆。提蒙咽了口口水,快步跟上。酒馆破破烂烂的,低矮的天花板上垂着昏暗的灯,灯光不及的角落传来老鼠跑过的窸窣声。女侍者没精打采,化着艳俗的浓妆以遮挡脸上的麻子。两人坐定后,年轻人点了两杯椰枣酒。提蒙希望他最好能付账。
“我来付账。”年轻人笑笑,看出了提蒙的心思。
提蒙抓起酒杯,一饮而尽,年轻人默默将自己的杯子推到他面前。提蒙毫不客气,也喝光了年轻人的酒,于是他不得不又叫了两杯。
“贪杯误事,难道您喝多了,在‘繁缕’号上发酒疯?”
“妈的!才不是!我以前从不酗酒!迭戈·贡贝特那狗娘养的小人!他说我疯了,谁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提蒙懊恼地叫道。
“他为何要污蔑您?”
提蒙抬起浑浊的双眼:“他的那艘船,‘繁缕’号,就是‘三色堇’号。我知道,噢我知道!外表可以改头换面,但内里还是一样的!我是舵手,我在‘三色堇’号上干了十年,我一摸舵轮就知道了!舵轮的手感不会骗人!”
“可我记得‘三色堇’号被海盗劫走了。”
“你还不懂吗?迭戈·贡贝特和海盗是一伙的!”
“说实话,我不太明白……”
“去年春天,‘三色堇’号航行时遇上海盗,他们……啊……可是最最凶残的匪徒,血管里的血像冬天的海水一样冷。我们已经投降了,可他们还不罢休。他们占领船只,夺走货物,然后逼船长和所有船员跳进海里自生自灭。如果附近有岛屿那倒还好,那可是在大海中央!我们只能在海里漂流,后来还遇上风暴,其他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只有我侥幸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