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67)
作者:海盐柠檬挞
陆景渊一看便知这话是谢樽编来搪塞他的,眼前这人压根没在意那点小伤。
是小伤,这他是清楚明白的,谢樽还算活动自如,先前所穿的外袍上也并无多少血迹,这点轻伤若是在边疆兵士身上,都不能称之为伤。
但是,他就是不高兴。
陆景渊仔细体会这自己心头的这点对他来说分外奇怪的感受。
从和谢樽呆在一起以后,他已经很多次地感受到各种各样,从前从未体会过的奇异感受了。
“我帮你上药。”陆景渊突然道。
“这类外伤,不必去医馆,上药便好,我记得包裹中是有伤药的。”
“……”
谢樽没有拒绝,老老实实回了自己房间,从包裹里把那盒伤药掏了出来。
那是叶安回长安前硬塞给谢樽的,崔墨亲手调制,江湖上千金难求。
一想到这种圣药要用在这种地方,谢樽心底便腾起了一股杀鸡用牛刀的可惜之感。
但是若是想想这伤药的实际功效并非在于那点小伤,而是在于哄某个炸了毛的人,谢樽又觉得似乎不是那么可惜了。
谢樽握着手里触手温润的瓷盒,噗地笑出了声,然后又在踏进陆景渊房间之前调整好了表情。
房间里依然安静如初,但谢樽却觉得气氛不再像之前那样略有粘滞。
他随意地斜坐在床榻上,脱下半边衣服,露出了肩膀和手臂。
陆景渊拿着药盒低头看去。
谢樽的身材白皙却并不单薄,覆着一层薄而有力的肌肉,能将剑舞成那般模样的人,必然不会拥有一副柔弱的身体。
这副身体上有不少伤,深深浅浅,有些没入了衣袍之中,陆景渊看不到的地方。
陆景渊握紧了手中的药盒,忽然腾起了了解谢樽过去的想法。
他有些想知道这些伤痕背后的故事,只是有些,并不明显,但分明存在。
曾经陆景渊以为,只有发生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时,心绪的波动才更为动人,那一瞬爆发的激动,才能将人的感情往前推上一步。
如今他却觉得,只有当一些,似乎是平常的,微不足道的事情发生时,仍旧能触动心绪,才能真正说明,有些事情已悄然发生了改变。
退去一时激动而产生的心绪波动,真实而连绵不断。如春水,如清风,过后仍有万物绵延,不同于一霎燃烧的烟火,过后只留余烬。
从之前与谢樽说了与哥哥有关的事,他对谢樽的防备就日益消减,如今更是到了他未曾预料到的一步。
陆景渊看着谢樽,在那眼神深处有着清晰的震动。
从小到大,他都在学习识人用人之道,毕竟储君并不需要有多么高绝的才气或是武艺,他是执棋者,只需要胸有丘壑,知人善任便足矣。
而知之始己,自知而后知人。
因此他向来是绝对理智,能毫不犹豫地剖析自己每一部分的人。
他清晰地知道自己渴望什么,清晰地知道他成长为如今的模样,身上的每一道有形。或者无形的痕迹是何人所赠。
而如今他也无比清晰的明白,这个人对他而言已经不一样了,成为了不同于应无忧,沉玉,桃叶等人的人。他对他的关注,已经不再是出于一些功利的想法了,或许是知己,又或许……还有其他想法。
也许这早有预兆,已是必然。
从安化门前,游龙枪尖沾着血出现在他眼前之时,他就已经感知到了,这个人将会是继母后和哥哥之后,他此生,第三个以心待他的人。
后来洞庭湖前的些许失望,重逢后的点滴算计,都是漫长的发酵而已。
陆景渊闭上眼,长舒了一口气。
谢樽感觉到身后的床板震动了一下,随即一阵清苦的药香传来。
陆景渊坐到了他身后。
在伤口上传来冰冰凉凉触感的同时,谢樽听见耳畔传来了陆景渊略有沙哑的声音。
“为什么这般不在意自己呢?从前是,如今也是。”
陆景渊发现了。
谢樽垂眸想到。
也是,他能看穿陆景渊的些许伪装,反过来也应当是一样的。
这些年来,他不欲与人相交过繁,入世过深,不只是因为叶安的限制,还因为他自己。
在他内心深处,对这个世界有一种矛盾感,既想远离,又如何都放不下。
两者相交,造成了他如今游离一般,于世若即若离的状态。
如此,如今他便只能去做些并不会完全卷入世事的小事,以此压制他心中对世界的排斥感与内心的迷茫,也以此来证实,他仍旧有欲行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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