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448)
作者:海盐柠檬挞
“山庄中提写的诗词文章不少,其中不乏可传后世的名篇,至于其中属于怀王的痕迹,本宫听说那里的亭台楼阁都由他亲自操刀设计、提名、再撰写对联述情。”
“而其中有一联隐隐与其余有异,本宫印象十分深刻,你应当心知肚明吧?”此言一出,陆景昭便敏锐地感觉到陆景凌呼吸一窒。
“世事参差尘浪里,休话青云且纵歌,这是高阳山最高处的涛澜亭上的一联。”
“还有清音……非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出自前朝文家的招隐一诗,本宫从前只以为是为表求贤之心所作,如今看来意表倒是并非招隐,而是悲吟。”
“嗯……竟是怀才不遇吗,倒是让本宫颇为意外。”
陆景昭话毕,陆景凌只觉得脑中嗡鸣,舌头也好像被人钳制住一般半晌动弹不得,这些话瞬间撬开了他心口的疮疤
让那些陈年旧伤鲜血淋漓,也让他好像骤然被拉入了那个如梦魇般纠缠了他多年的午后。
那是昭文十八年,谢樽被害的两年后的一个融融冬日,他与平时一样,趁着没有集会的日子讨了个清净,独自一人醉卧高丘,在涛澜峰上拈着棋子喝酒晒太阳,无人会来打扰。
可他却未曾预料那天涛澜亭上来了位不速之客,还未长开的少年面无表情拾阶而上,直到停在亭前,抬头看向涛澜亭的匾额,声音平静到让他汗毛倒竖。
“世事参差尘浪里,休话青云且纵歌……确实是一派高贤隐逸,可皇兄若是临水自照,便会发现自己与此四字分毫无关,还是说……这句看似淡泊小诗实则只是怨世事不公,叹怀才不遇的悲吟啸歌?”
“可皇兄又在怨恨什么呢?恨孤尚在襁褓之时便抢了你的太子之位,还是孤这尊荣的出身。”
“不如再准确些吧,皇兄恨孤生于中宫,尚在襁褓之时便凭借煊赫的母族登临太子之位,夺走了聚集在皇兄身上的所有目光。”
“陆景凌,你简直蠢的无可救药。”
年方十二的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晦暗的眼眸让他如坠冰窟,也彻底为他判下死刑。
自那之后,他在各式避无可避的陷阱中接连犯错,拥有的一切开始分崩离析,昔日热闹的怀王府门可罗雀,怀王二字变成春日的融雪,再也生不起一丝波澜。
他在府中浑浑噩噩,苟延残喘,直到昭文之变时在大火中金蝉脱壳,将仇恨燃为心火远赴北境,开启了一段崭新的人生,为乌兰图雅和完颜昼鞠躬尽瘁。
数十年来他究竟想证明什么呢?或许也只是想告诉天下人,他同样可以治国理政,不会比他们差上半分而已。
“所以你恨我们权势滔天,恨陆景渊身登太子之位,亦恨本宫女子之身摄政监国,在你眼里,我们恐怕都配不上如此殊荣吧?”
陆景昭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将陆景凌的回忆击得粉碎,他聚起散开的目光,看着面前这张稚嫩柔软却与陆景渊颇为相似的面容,相似的目光,仿佛看到了回忆中的那只恶鬼再次站在了自己面前。
十二岁……陆景昭如今是这个年纪,当年的陆景渊也是这个年纪。
“你们两个怪物。”陆景凌颤动着僵硬的舌头缓缓说道。
“谬赞。”陆景昭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温水,看上去闲适自得,如今她抓住了陆景凌的短处,攻守之势异也,自然放松了许多,
“不如再让本宫找些相同吧,我们皆同出中宫,皆母族显赫,至于你……听闻怀王凌生于内教坊,母不详。”
此言一出,陆景凌被戳中软肋骤然暴怒,那无数个午夜梦回时滋生出的怨恨骤然沸腾,将他的理智瞬间烧毁:“凭借出身噬人血肉的蛆虫,又有什么资格审判我?若非程家,若非出身中宫,他凭什么方才满月就当了太子,你一个病弱女子又凭什么插手政事,引得天下人频频侧目?!”
“而我呢?自记事起就谨小慎微,生怕一步行差踏错万劫不复,可那时我至少还有指望,众多兄弟中唯我最优,太子之位近在咫尺。”
“可他出生之后,我所努力的一切他唾手可得,我却连半点抱怨和野心都不能表露,只能装作醉心山水求得生路,凭什么?就凭他托生在中宫皇后,程家女的肚子里!简直荒谬可笑!”
陆景凌双眼猩红,血丝如蛛网般爬满了整个眼球,那些烧伤留下的红肉撕扯着他的皮肤,留下了一片又一片仿若诅咒的烙印。
透过那双眼睛,陆景昭好像看见了一个破碎的灵魂在呐喊控诉,她垂眸叹息一声,神色已不像先前那般随意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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