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沧浪(45)
“老头,你不厚道。出来摆摊的居然没货了?”小公子说着,随手拧折一串竹圈,眉间戾气只增不减,“我看这不还有一件吗?”
那一头的摊主见他对着自己脑袋比比划划,话都说不利索了,“客人,客人……”
圈子凌空越出,稳稳飞到半截时给一阵莫名江风吹拐了道,转而坠向江岸,于众目睽睽之下,套上了一个无辜乘凉人的脑袋。
那头云瀑般蓬妙的黑发轻轻一抖,一副渥丹颜色跟着转过来。当真是蓦然回首,万般好景皆作休。
“姐姐?”小公子咋惊咋喜,“姐姐原来躲在这里,可让我好找!”
这姐姐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要找的“白姑娘”,白雪鸿。
今夜白雪鸿褪下了锁绣红裳,着一袭出炉银裙,发髻上簪一朵溪水月季,状极素雅,浑不似先前那个杀鬼不眨眼的魔头。
他一把拧断颈上竹圈,目光如刃,恶狠狠剜了过来。见是小公子后,微微一滞,面上生出了嫌弃。
“哎,老头。我套中了,那个人能领走吧?”小公子装模作样,态度客气起来。
摊主夹在冰和火中间,一句话也说不出,身子却要熟了。
“还敢在我眼前晃,谁给你的胆?”白雪鸿漠然道。
小公子瞬间垮了脸,“姐姐说话好难听,难为我特意抓了宝贝送你。”
说着拍拍掌,与两名青衣人赶凑到白雪鸿面前,一使劲,将他们肩举的蒙布笼子掀了。一只纯白大鸟兜头落下,正正抖楞在白雪鸿脸上,一爪子给他颈子挠出三道血痕。
长空?苍厘稍感意外,想你不会故意给人捉了吧。
他眼瞅着鹘鹰扑棱棱没入夜色,倏然觉得那小公子本事不一般。
白雪鸿一把没掐住鹰,转将小公子拎在掌中,指甲深深按在人颈侧大脉上,切齿而笑,“白荧舟,长能耐了?”
小公子眼角霎时滚出几滴泪来,小脸红扑扑的,“姐姐终于肯认我了?”
苍厘都觉得无语。
今天的戏差不多看到这里。苍厘想着,并指打了声长短哨。
哨声嘹亮,在场诸人无不得朝他看上一眼。
苍厘走上前,一本正经道:“白公子,我来算账了。”
白荧舟一愣,“你是哪个?”
“公子不认得我,也当认得我们圣灵子。”苍厘不以为意,掬起拇指朝后比了比,比到个面色不善的牧真。
“公子先前干的蠢事,我们都清楚。家主的意思是私了,闹到明面上就不好看了。”苍厘一板一眼,是个冷面黑心的打手没差了。
白荧舟展颜一笑,“大庭广众的,你想做什么?”他有恃无恐,眼珠一转间已想好了千百种法子闹得双方一拍两散,狼狈收场。
苍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知道怎么掐断他的思路。即道:“俗话说得好,弟不教姊之过。家主说了,这件事,要白小姐负全责。”
他礼节性朝着白雪鸿笑了一下,“小姐,请同我来。”
白雪鸿哪里理会他,兀自转身,一迈步,却迈不动了。当即怒目啐道:“动我?”
“对,动你。”牧真稳步挡在苍厘身前,掐诀将白家姐弟一并牢困原地。他眉毛扬得老高,深吸一气,朗声唤道,“朱招!”
天边盘旋的赤虎远远一振翅,如一颗流星坠下,登时砸开好大一朵火花。
“放。”牧真额上开始冒汗,那诀明显要被白雪鸿撞开了。老虎也不含糊,张口就是一股浓烟,直喷得那两个面上血色全无,这才收了口。
牧真一口气还没落,冷不防一阵欢呼叫好蒙了耳朵。抬眼望去,周围早给看热闹的围得层层叠叠水泄不通。那套圈摊主挤在大前方,更是泪光盈盈,马上遏制不住地要扑上来了。
事态进一步失控前,他只能皱眉道,“大家散一散,烟有剧毒。”
那头赤虎一口一个白家人,好似当街表演生吞活人的杂技团台柱子,熟练利落得要人命。苍厘都想为它鼓掌,看它再整一票大的。
心思一动,就见牧真对它摇摇头。老虎心领神会,转头小跑几步,啊呜一口将旁边围观的齐修筠也吞了。
苍厘:……
赤虎连吞三人,重新绕回牧真身边,任他跨在背上,顺手裹了苍厘。当下载着两个重新跃上高空,在洒落万里的月色中恣意驰骋,无比轻盈地落在哨院方池旁,压根没砸出半点火星子。
“顶好,一锅端了。”苍厘赞许,“人是你捉的,自然也要由你来审。去吧,我给你望风。”
“不来可以,别暗地里搞鬼。”牧真勉强信了,自带着赤虎进了厢房。
他前脚走,苍厘后脚敲了耳房,“齐逍,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