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案行(450)
究竟是什么时候,藤蔓悄悄地缠住了他的双脚,想困住他不能远行?
藤蔓……
这样的藤,总觉着在哪里见过,且定然是不久之前,一百年之内。
斐守岁缓缓靠近有感知的花藤,手指勾住的时候,一幕熟悉的过往闯入他的记忆。
是溶洞里,万紫千红的花树。
脑海涌出那条漆黑的甬道,甬道尽头有一座嵌在山壁上的客栈,是海棠镇的阿姊客栈,是花越青囚牢北棠的红棺,是兰家婆子关押阿珍的繁花后院。
陆观道曾被那儿的藤蔓扎伤过脚!
一霎那的慌张,迫使斐守岁施法切断了藤。
藤蔓脱离斐守岁的脚掌,没有痛感,也没有流血。
老妖怪静默着,看到想要悄悄缩入地底的罪魁祸首。
他心生一计。
倏地抓住其中一根藤蔓,笑道:“不知是何方神圣,竟在海棠镇就做了埋伏。眼下这天界的同辉宝鉴,也是你来去自如的?”
藤蔓被抓,一动也不敢动。
“还不快说!”
斐守岁变出纸扇,直指绿藤。
绿藤好似长了眼睛,哆哆嗦嗦地拽着斐守岁,就要往地里去。
可惜,力气太小,拉不动守岁。
斐守岁眯了眯眼:“你若不招,我可不管这里是天庭还是地府。”
“……”
绿藤不动了。
斐守岁用力一拉,起身便把泥地里的物件连根拔起,但尚未看清面前为何物,一阵扑面的眩晕就从他的头颅里炸开。好像刻意遮挡藤蔓的面貌,哪怕守岁皱紧眉梢,也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的大雾。
“啧……”
雾气愈来愈重,有藤蔓于雾中来,困住了斐守岁的脖颈、手腕与脚踝。
还有细腰。
这下,轮到斐守岁动弹不得。
斐守岁心中暗骂,拿着纸扇的手试图去握藤蔓,却被藤蔓死死卡住。
只听一声:“时间不多了。”
谁?
大雾之中,有什么倾巢而上,扑在斐守岁眼前。
那熟悉的雾气,说:“给你的时间不……不多了……”
这个声音斐守岁无比清楚,这是……
“我啊我,怎不往前走了?”
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斐守岁骇了一刻,但声音已经用力将他推向白雾。
白雾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下侵占了花海与荒原。
浓稠的,仿佛雨帘倒挂。
潮湿的感知捂住了斐守岁,斐守岁想要去看自己的声音,可入眼皆是空白。
游走的白,拟作了他的八百年的岁月。
斐守岁咬着唇,问道:“海棠镇,你意欲何为?”
那自己顿了顿:“你该去问海棠狐狸,而不是我。”
海棠狐狸?
花越青?
可笑狐狸早死了,死成一片灰烬。
斐守岁双目一黑,没有时间给他考量,雾气顷刻抱住他,将他拖入宝鉴的幻梦之中。
……
须臾。
再一次睁开眼,便又是镇妖塔的小屋。
没有窗户的屋子,透不进光亮。仅红烛摇晃,斑点昏暗。
斐守岁虚眯着眼,模糊的视线中不见方才的月上老人,屋内一个仙者都没有,静得仿佛封路的坟场。
可斐守岁还记得身躯犯了喘病,那眼下又是怎么一回事?
身躯与斐守岁连接,并未有异常。
平稳的呼吸,寂寞的心跳,这就是身躯给斐守岁的语言。
病好了?
看来月上君给的药有了作用。
斐守岁思索之时,耳边突然有呜咽之声。
声儿轻如羽毛,飘落在斐守岁的心识,惹人怜惜。
“痛……娘亲……”
痛?
是谁在镇妖塔的小屋内,喊痛?
身躯也听到了,一点点朝那声音看去。
顺着视线,斐守见着一个缩在衣料的小人儿。
“咳咳……”
咳嗽?
又是喃喃的梦话,说着:“娘亲……你逼我入槐林……”
槐……
“娘亲,我的好娘亲……我找着他了……”
斐守岁的心魂沉默。
身躯却往陆观道而去,颇有些难以启齿:“你……你在说什么痴话。”
疲惫感爬上斐守岁的双肩,脊背酸痛,腿脚乏力,这是大病初愈的身子。也就是说,此情此景就是在身躯晕倒之后,不过多久时间。
那陆观道这又是怎的了?
带着狐疑,面见方才消散的故人,斐守岁有些五味杂陈。
身躯已然走到衣料前。
喘.息声打在斐守岁耳边,身躯才走了几步就虚弱,也不知接下来能做什么。
眼见身躯掀开一层白衣,于乱糟糟地衣袖中,抱出一个小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