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案行(372)

作者:顾三铭

言毕。

斐守岁给陆观道使了个眼色。

两人不必开口,便知对方何意。

陆观道随即掐诀,操控着水墨幻术包围燕薛两妖。

下面,薛谭在原地拍着手上木屑,雾气倾巢,裹住了一妖一傀的双腿。

陆观道的术法随着雾气侵入,他的更加蛮横些,不似斐守岁那般还需打个照面。

燕斋花感知不对,冲着天上怒骂:“槐树妖,这算作什么?!”

比起毒咒,陆观道的术法更甚,他心中谨记斐守岁教诲,见燕斋花想要反抗,立马用另一术法咒语控制。

雾气困住燕斋花,燕斋花甩不开大雾,只得掐诀唤毒咒驱散。但毒咒附着于薛谭,毒咒动,薛谭就会被牵连。

可怖的咒语滚在黑夜里,薛谭宛如打入了八寒八热地狱,撕心裂肺,五马分途。

那薛谭在细碎毒咒中看不清前路,苦苦挣扎,燕斋花又反复念动术法。

一时间,薛谭被千万匹马拉扯,就要拉断了身躯。

斐守岁看到,讽刺说:“好娘亲。”

燕斋花没好气道:“我不曾喝过合卺酒,也无子嗣可驯养,哪来的好大儿?”

“自是你身后那个。”

斐守岁指了指,陆观道控制着雾气就朝薛谭裹去。

果然,薛谭身上的毒咒在害怕雾气,一个劲地抖动,不停地迁移于皮囊。

薛谭吃痛了身子,用双手抓住自己,求救道:“娘亲……娘亲……好痛啊……我好痛啊……”

毒咒逼入骨头,生生扎到眼眶与指甲缝。

薛谭干呕几下,他痛到无法起身,大雾灌入他的五识,又从他的身躯里带走毒咒。

雾从鼻孔里窜出,冲刷三两诡异的咒。

薛谭干干地蜷缩在地上,不断吸气呼气,试图挣扎,爬向前面的燕斋花。

但燕斋花不怜反恶,嘴中草原的咒语不停。

“娘亲……”

薛谭抓一把黄土,口吐黑水,溅开,“好痛啊……要死了……我好痛啊……”

燕斋花自顾不暇,厌弃至极:“你痛干我何事!”

白色绣花鞋倏地一踩,实打实地踩在薛谭手背上。

薛谭睁大眼,咬牙忍痛,不解地问:“娘亲,我不是……你儿吗……”

“娘亲,你不看看你儿?你不……疼疼你儿……”

燕斋花冷笑,变出一银作平安锁:“我的儿可不会像你一样,就这点咒术,痛得站不起来!”

平安锁圈了几圈,挂于燕斋花手臂前段。

燕斋花面见浓浓大雾,捻两指掐诀,快速施法,还是那一串毒咒。

毒咒飞旋在身侧,勉强挡住雾气。

可怜薛谭,只能眼巴巴看着燕斋花自救,而丢下他。

薛谭吞了吞黑水,毒咒慢慢地从他身上脱离。

愈发离开,薛谭的身姿就愈发矮小。缩小的同时还带走了薛谭的年轻,一点点抽干了阳气与鲜活,薛谭快速衰老着。

好似僵尸庙里,误入歧途的柴夫。

薛谭无比痛苦,唤也不是,停嘴也不得,只能好痛啊好痛,他竭尽全力伸出的手依旧被燕斋花踩在脚下。

燕斋花视他如敝屣,就连最后一点用处也要榨干。

薛谭弯曲了脊背,缩了缩身子,他颤抖着看到远处一摊黑水。

一摊名为北安春的黑水。

黑水里,隐约能见一个白花花的头颅。头颅没有皮肉,但薛谭好像知道,那就是北安春。

薛谭痴了心般,扯着嗓子,说:“你才是我……是我娘?”

头颅一点一点沉入黑水。

薛谭就要去追,但他被燕斋花踩在脚下,一动也不能动。

他又道:“我娘不慈,我娘不怜……你可是我娘?”

斐守岁低眉,他随手变出的幻术,竟就真的骗到了薛谭。

只见薛谭痴笑:“我娘生我风雷雨,我娘点我脚心痣……我娘修罗恶鬼脸,我娘自入八苦地狱也……”

第161章 银器

说罢。

毒咒陆陆续续散开,薛谭笑出一个花脸,翻白了眼睛,口吐了黑水,面色一僵,手臂重重坠在黄土地上。

是赤火之后的土,干燥、缺水又焦黄。

那人高马大有着真皮囊的薛谭,瞬间成了一具百岁老人的干尸。

干尸何其的脆,一捏也就成了黄沙,连握都握不住。

陆观道见了,问道:“他……还能度化吗?”

斐守岁摇头:“不能了,同北安春一样染上了毒咒,肉.体消,魂也没。”

转身。

斐守岁看向陆观道:“你在可怜他吗?”

“不,”陆观道黯淡了眸子,“谁都不可怜,不需可怜。”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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