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案行(173)
谢江两人就罢了,花越青的执念却比他们都深。
斐守岁背手拉住陆观道。
不知他身后的小孩又该作何想。
垂眸,见骨节牢笼,花越青已起身轻拍长裙。
佛家的咒法捆着狐妖。
两妖相视,是环儿的脸面,长长眼睫低垂。
斐守岁:“花兄,你若想念北棠娘子,何不放她走。”
“你说……放她走?”
花越青抽出腰间发带,给自己绑了个高马尾,发簪随意地插入青丝间,他轻笑一声,“放她走罢,我该早早地放她走……”
“可惜,不是现在。”
长刀现世。
下一瞬,花越青龇牙咧嘴,半张狐狸嘴巴笼在环儿脸上,他怖道:“用除妖侠士的血祭天,也不枉我邪祟名号!”
“唔!”
斐守岁捂住胸口,牢笼中妖力上涨迅速,佛与妖道相冲,他似正欲撕裂的薄衫,承受着不该的起伏。
到底是该离得远远的。
深吸一口气,斐守岁掐诀稳住自身,脑海里幻出死人窟漫山遍野的狼藉。
每一用此法,就能想到那儿,斐守岁最不愿意的就是回忆。
耳边传来刀剑摩擦之声。
斐守岁抬眼见江千念拔剑碰撞长刀,那剑锈迹斑斑,早为救阿珍而不能用了。
开刃处的响声刺穿耳识,又是一刀,剑气冲在骨节衔接处。
骨节牢笼摇摇欲坠,女婴啼哭似杜鹃鸟长鸣,淅淅沥沥涌入耳识。
花越青滞了瞬,脚尖点地,他握长刀划过地面,牢笼随着他的动作开始慢慢缩紧。
一袭青衣,好似在跳长袖舞。
“这东西真碍事!”
花越青咬破右手指尖,他用自身妖血,抹于长刀刀刃,“无能之辈,要靠他人复仇,当真可怜!”
女儿家甩剑刺上去,接道:“花越青,你才是形单影只的可怜人,连个相伴身侧的友人都没有,看到个假的北棠娘子还惺惺作态,说什么为了她,你就是这样为了她杀人放火吗!她便是知道了,又做何感想,想自己的死而复生是杀死了许许多多无辜之人,这就是你给她的花海,你给她的宁静生活!”
破剑一旋,稳稳当当地撞开花越青的长刀。
刀身微震,显然是江千念的剑意占了上风。
“就算没有斐兄,我也会拔刀,就算此时只剩我一人,你花越青也不过狐妖一只。为了我满门,我赤手空拳也要将你打倒!”
江千念单手掐诀,念剑法,双目盯着花越青的动作,一招招解开看似逼到她无处可去的刀。
女儿家的怒气顶到了极点,她先前被斐守岁拦着一直没有显露。刀风冲着她的衣袖,裂开好些个血痕,她毫不在意。
救人与报仇之间,江幸都未曾犹豫。
刀光剑影里,谢义山用招魂幡占据方位,他打算摆阵收妖。
一招一式落在骨节牢笼,女婴哭闹声愈来愈烈。
长剑一斩,切削砍剁,刀刃堪堪接住,花越青下腰溜过剑的灵气,化重力为轻巧。
笑道:“剑法看似横冲直撞,但细微处精妙,是解十青教你的?”
“怎的,你吃过我师父的剑法?”
花越青大笑,他头一扭,碎发在空中凌乱成了一张陌生男人的脸:“他是我兄长,我怎没吃过他的招式!”
“什么!?”
江千念听罢,长剑未收,花越青的刀已从上而下向她砍去。
谢家伯茶在旁看到,大呼:
“江幸!狐妖擅拟面!!”
招魂幡随风晃荡,江幸抑制迷惑,一咬牙,咬破了唇瓣,血腥凝在她的鼻腔,她清醒过来,却已来不及反应。
花越青的刀刃直直砍入她的左肩,肉绽骨碎,痛楚被怒意压制,女儿家转身点地,同时用剑削去花越青的鼻尖。
那是她师父的脸。
她最熟悉不过。
谢义山也看见了,哪里管得了什么法阵,他撒腿就跑,拿出符纸冲着江千念嘶吼。
“江幸!那不是师父,他是花越青!他是灭你满门的狐妖!!”
江千念手掌一转长剑,接下花越青的猛攻。
“我知道!”
花越青笑了笑,他放弃继续挥刀,轻松地后退几步。
头顶的骨节牢笼还在,女婴哭声成了此起彼伏的呐喊,像是困在十八层地狱的恶魂,轰炸着狐妖耳识出血。
手背擦去鲜血,血珠顺其滴在衣襟上,还有江幸割掉的鼻尖。
“你居然对这张惟妙惟肖的脸下得去手,看来解十青也不是个好师父啊。”
一张失了鼻子的脸板板正正露于月光,与江千念一样的浓眉,但肃穆庄严,仿佛天生是修行之人,不近男女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