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案行(171)
墨水人儿歪歪头。
“你又不愿与我说话了。”
“……”
狐妖撩开墨水北棠的长发,斐守岁为她塑造的面容有着所有男子对于女子美好的遐想,有着一切良顺与恭敬。
这是老妖怪在梦境里寻得的方子,太多人喜欢了,以至于贴贴药到病除。
那方子含情脉脉地看着花越青,她下意识拉住花越青的衣袖:“你先前也是这番与我赌气的,对吗?”
“是。”
“这么久过去了,可曾消气?”
“早……”花越青撇开脸,“早消了。”
“那便好。”
斐守岁控制着墨水北棠,她站起来,双腿已然烧成灰炭。
她道:“就怕你还生着气,气坏了自己是最不值得的。”
人儿转身,背对花越青。
“嗯,我知晓。”花越青默默幻出他的长刀,刀面记录着火的纹路,将人儿的影子也记进去。
斐守岁知此结局,也不阻拦,继续让墨水北棠张嘴:“等我们去了花海,就在田边建一间草屋。草屋不用太大,小小的就好,站在院子屋檐风铃下,能看到满山的花树。”
陆观道在斐守岁身边,看他闭目淡颜,款款而来。
女子的声音与斐守岁的重合:
“便不用等了,冬之后就是春日。春一到,花开花落,好不惬意。”
火光灼灼,勾勒斐守岁侧脸,他那番叙说故事的面貌,小孩记在了心里。
海棠树影。
花越青“嗯”了声,提长刀于手。
“你最喜欢海棠花。”他说。
人儿顿了一霎,在大火间,缓缓回首。
见长刀已抵在她的腰边,还是一副欣喜的表情:“是呀,我最喜欢海棠花了……”
长刀慢慢刺入墨水北棠的小腹。
墨水北棠没有丝毫不悦,甚至在她脸上看不到人的波澜,便是最真的假人,不知痛,不知冷暖。
她的手臂也开始点燃,大火层层围绕,她笑得开心,将手提起来握住了刀刃。
“你要送我去看花海吗。”
“是……”
花越青不忍直视,本要抽出长刀来个痛快,却被墨水人儿死死抓牢。
斐守岁控制人儿问:“花海在哪儿?”
那始终是微笑的墨水北棠,笑道。
“快快告诉我,花海在哪儿。”
花越青抖擞着手,他不敢动长刀,他怕一动,面前的人又消散了。他明知道是假的,却打心底在后怕,怕所有的挣扎都成了徒劳。
怕棺木睡着的真北棠下一瞬变成一具干尸。
狐妖难言。
墨水人儿又问:“我知道了,你不愿带我去……”
咳出似血非血的一团污糟。
“你要带的只是你自己,你爱的也只能是你,是吗……”
“不是!”
橙黄带红的光晕,花越青看到一张分崩离析的脸,那面皮不是被火掠夺,是血迹。
血迹糊满了头颅,五识在分别,执手相看泪眼,却离得越来越远。
墨水人儿燃成一具白骨,只有头颅,只有那一双眼睛,还在笑看花越青。
她说:“爱你自己吧,白狐狸。”
斐守岁一愣,最后一句话他没有出手。
四下寂静,唯独海棠树幻境的大火遍野。
老妖怪一把拉过小孩,将其藏在身后。
是谁。
方才没有注意,现在斐守岁能感受到有陌生的呼吸落在周围,落似幽幽灵魂。
一切昏黑里。
只剩海棠树的那一团火光,生生不息。
墨水北棠快要燃烧殆尽,快要成为薄薄一张黄纸。
花越青在黑夜肆意下捉住了她,痴痴地将术法圈在怀中。
第75章 兄长
“别走……”
花越青沉浸在爱人远走的戏码里,丝毫没有注意谢江两人已绕到他的身后。
隔着一条宽路的距离。
江千念稳住长剑。
谢义山早早地请了不知哪路神仙上身。
火熄,渐渐暗淡,留下星星点点的光亮,欲燃不燃。
术法尽了,狐妖怀里的人儿顷刻碎成尘埃。
一阵寒风灌进,吹去所剩无几的希冀。
斐守岁在最后头,看花越青还未脱离幻境,他传音与谢江两人。
“等我的话,你们再动手。”
“好。”异口同声。
只见花越青痴傻地在怀中捕捉香灰:“不见了……好生奇怪,怎得我一抱就不见了……”
在幻境里,花越青还能依稀看清墨水北棠的白骨。
“我要带你去的,一块儿去吧。前些年我寻到一片油菜花田,很好看,我已将种田的老农杀了,那儿的屋子与山头就是我们的,谁都不会来打扰,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