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年明月夜(80)
作者:芸香青柠
那是……她的表弟,沈闕。
沈闕正面無表情的觀賞著歌舞,旁邊還有兩個碧眼胡姬跪坐著,一人為他錘著腿,一人則負責剝瞭葡萄喂他吃,活脫脫一個五陵浪蕩子,李楹微不可見的皺瞭皺眉,她討厭這個人,就算他是她的表弟,和她血脈相連,她也討厭。
裴觀嶽進來後,也皺瞭皺眉頭,他不悅道:“沈將軍,好雅興。”
沈闕吃瞭口葡萄,語帶不悅說道:“今日沒屠成惡犬,故而給自己找找樂子,裴尚書這也要管?”
他向來驕橫,裴觀嶽也不敢再去觸他逆鱗,他盤腿坐在另一張四足矮榻上,找補道:“惡犬未屠,全怪那崔頌清突然出現。”
沈闕冷笑:“什麼突然出現,八成是那老婦舍不得自己的臠寵,故意派崔頌清來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弧度,笑容中滿是不屑與嘲諷,眉宇間自有一抹俊美又倨傲的神采,那些胡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也都滿目含春的仰頭看他,裴觀嶽見狀,笑瞭聲:“鴇兒愛財,姐兒愛俏,女人都這樣,何況一個丈夫死瞭二十年的女人。”
沈闕聽後,嗤笑瞭聲,裴觀嶽也哈哈笑瞭起來,李楹覺得滿身不舒服,她忍著不適,繼續聽下去,沈闕說道:“若不是那老婦色迷瞭心竅,六年前,崔珣就該死瞭。”
裴觀嶽也扼腕嘆息:“六年前,沒能殺瞭他,這才留下今日的禍害。”
“這要怪裴尚書。”沈闕瞥瞭他一眼,毫不客氣道:“崔珣被關押在大理寺的時候,我就說應該殺瞭他,是裴尚書瞻前顧後,說什麼要拿到他投降突厥的供狀,才能名正言順的以叛國罪殺他,若他在大理寺死的不清不楚,那老婦一定會借題發揮,結果呢?崔珣在大理寺呆瞭一年,什麼刑都用過瞭,他愣是不松口,那老婦也完全沒有要救他的意思,一年後,裴尚書你終於回過神瞭,要殺他瞭,結果那老婦又莫名其妙去瞭大理寺,見到瞭崔珣,哼,蓮花郎,美如蓮花,這一見,又讓崔珣死不瞭瞭。”
裴觀嶽尷尬一笑:“這也不能完全怪我,當時的大理寺卿吳錄也有責任,要不是他迂腐不堪,非說什麼大周律令規定,拷問犯人不能連續拷問,一定要間隔二十日,崔珣早死在重刑之下瞭。”
沈闕冷嘲熱諷:“裴尚書,莫要推卸責任,你後來不也告訴他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嗎?之後有間隔二十日嗎?也沒有吧,是你告訴吳錄,任他拷打,但要留崔珣一命,所以他才畏手畏尾,讓崔珣活瞭下來。”
李楹越聽越心驚,怪不得崔珣拉不開自己的舊弓,怪不得他身體病弱至此,任誰在大理寺被重刑拷打一年,不死都會丟半條命,更別提能恢複到以前的程度瞭。
而且聽裴觀嶽和沈闕這麼說,崔珣被嚴刑逼供瞭一年,還是不願松口,所以,他應該,根本就沒投降過突厥。
李楹想起魚扶危還奚落崔珣,說他是被長安城的風花雪月醉瞭骨頭,才拉不開舊弓,她心中越發不是滋味,看向沈闕和裴觀嶽的眼神,更多瞭幾分厭惡。
沈闕連番冷嘲熱諷,縱然裴觀嶽再不願惹他,也不由有些著惱:“沈將軍,如今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嗎?倒不如想想,該如何才能除掉崔珣,否則,等他複瞭官,還有咱們的好果子吃嗎?”
“我是想不出法子瞭。”沈闕接過胡姬遞來的葡萄美酒,一飲而盡:“裴尚書設瞭那麼好一個局,都沒殺的瞭崔珣,我是沒法子瞭。”
裴觀嶽怏怏:“本想借永安公主陵墓毀損一事,借此除瞭崔珣,沒想到還是白費心機。”
聽到這話,李楹倒不是特別意外,果然不出所料,她陵墓毀損,是裴觀嶽和沈闕的主意。
胡姬又遞給沈闕一杯葡萄美酒,沈闕這回沒喝,而是搖晃著金杯中的血紅酒液,若有所思:“說起來,崔珣查永安公主死因,他想做什麼?”
“誰知道呢?或許,想借此要挾太後吧。”
沈闕握著金杯,俊美雙眸閃過一絲狠戾:“為瞭皇後之位,女兒可以殺,阿姊可以殺,甥女可以殺,這樣的毒婦,簡直亙古未有!”
李楹聽到這裡,她臉色有些發白,身體微微前傾幾步,更靠近朱紅木棱窗,仔細捕捉著沈闕與裴觀嶽話中的每一個細節。
她不知道,她在宅院打探時,崔頌清府邸那邊,崔珣也終於出來瞭。
崔珣出府的時候,月光透過雲層,灑在他的如雪面龐上,他雙唇緊抿,黑色鶴氅下的緊攥的手指也有些微微顫抖,他踏出門檻後,門房就迫不及待關上朱紅大門,將他與崔府徹底隔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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