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這件事，如今想起，卻覺得清晰如昨日，往事歷歷在目。

當時的他從未想到自己有一日會成為她一生的托付，畢竟她是高高在上的嫡公主，而他那時候不過是一個卑微如塵的質子。

身份懸殊，她卻堅定不移的選擇瞭他。

在做質子時，父皇舍棄瞭他，母族舍棄瞭他，兄弟姐妹和朝臣們都舍棄瞭他。

夏文衍恍惚意識到，他從來沒有被人堅定不移的選擇過，李嫻似乎是第一個。

而他竟然沒有珍惜。

鳳禾顧不上發怒，聲音焦急地問跪著的官兵，“你們王後現在如何瞭？”

官兵顫顫巍巍的伏地道：“皇後帶兵親自守在皇宮門前，下令誓死守住宮門，她與皇宮共存亡。”

夏文衍一怔，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她怎麼這麼傻？”

鳳禾目光淩厲地瞪瞭他一眼，“你把玉璽帶在身邊嗎？”

夏文衍急忙點頭，“帶瞭，宮裡的玉璽是假的。”

鳳禾暗罵瞭一聲，難怪他不慌不忙。

“李嫻不知道宮裡的玉璽是假的！她是怕你的玉璽被他們奪瞭去！”

夏文衍猝不及防的愣住，“我以為她會棄宮而逃……”

他恍惚瞭一下，眼中終於流露出幾分慌亂，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低頭問跪著的官兵，“城中現在是什麼情況？哪個王爺謀反瞭？”

官兵痛聲道：“三王謀反！以逆賊夏文武為首的三位王爺全都起兵謀反瞭！”

夏文衍臉上失去瞭剛才的鎮定和從容，聲音因詫異而顯得有些尖銳，“三王？”

鳳禾擡頭看他，“你沒料到他們會一起反？”

夏文衍搖頭，神色極其陰翳，“平時他們鬥的你死我活，恨不能治對方於死地，現在為瞭反我竟然一條心起來，還能一個鼻孔出氣瞭。”

鳳禾不由擔心起李嫻，急問：“你有把握嗎？”

夏文衍沉著臉思索片刻，咬牙道：“剿滅叛軍是早晚的問題，隻是……叛軍比我預料的要多得多，想要那麼快奪回都城恐怕不容易，一旦皇宮被攻破……”

他沒有繼續往下說，一旦皇宮被攻破，不但失去先機，後宮嬪妃也會落到叛軍手裡，其中包括李嫻。

他的心髒突然刺痛起來，眉間褶皺深沉，心底無端生出一種恐慌來。

鳳禾聲音急促，簡明扼要道：“你趕緊做決定，究竟到底要不要簽契約書，若是簽瞭，按照協議內容就得互幫互助，淩見徹和羿旌就能師出有名，可以出兵幫你。”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夏文衍心頭是一團亂麻，怎麼都無法冷靜下來，胸口好像有一塊石頭重重的壓著，讓他呼吸困難。

鳳禾沒好氣道：“你再不回去，婺都就真要落入他人之手瞭！”

“簽！我簽！”夏文衍聲音焦急，再顧不得其他。

他現在終於明白過來，靠權謀手段或許能得到王位，但想坐穩王位，最終靠的還是民心，不然他就是下一個阿滕史爾！

鳳禾看瞭他一眼，趕緊讓人擬定契約，盡量在夏文衍領兵出發之前把契約搞定，免得耽誤夏文衍回去平亂。

她往前跑瞭兩步，忽然回過頭來，看向站在冷風中的夏文衍，喊道：“李嫻已經懷有身孕！你們有孩子瞭！”

夏文衍愕然擡頭，面色變得慘白。

鳳禾沉聲道：“她和孩子這次如果能夠活下來，你不可再辜負她！”

夏文衍身子一晃，眼中悔恨萬分。

＊

卯時，寒風散盡。

淩見徹、夏文衍、羿旌正式在契約書上按下手印，協議達成，以血為盟，百年內再不起戰事。

鳳禾站在帳篷外，擡頭望著升起來的太陽，眸底顯出一抹亮色，唇畔微微揚起微笑。

她擡起手臂，感受著陽光照在手上，一片暖意融融。

時間緊迫，容不得耽誤，衆人簽訂契約後就整軍出發，淩見徹、羿旌親自出兵協助夏文衍平亂。

夏文衍領兵一馬當先，迫不及待的往回趕，那急吼吼的身影，看得鳳禾止不住的揚唇。

有些人往往到瞭最至關緊要的時刻，才知道自己最在意的是誰。

馬車已經等在大門口，鳳禾沒有隨軍出行，而是跟著郗行止的隊伍慢慢走，等去瞭婺都再跟淩見徹彙合，待平定婺都內亂，他們就直奔回京。

在京城還有一場硬仗在等著他們。

離別之際，鳳禾和朵蘭塔都是滿心不舍，但她們都有正事要做，現在不是悲秋傷懷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