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嫂嫂是驸马(19)

作者:顾与肖


棠醉攥著拳頭竭力壓制著自己的怒火。

“我當時真恨不得送那個傢夥去見他的亡妻。”

而相比之下,白吟酌就要比棠醉冷靜得多。

“慣常的手段?所以你認為,那片農田之下,是松漁多年來掩埋過的屍體嗎?”

“嫂嫂,我覺得你可以把人性想象得更加不堪一些。”

說罷,棠醉便從懷中掏出一塊方帕放在桌子上,佈料隱約描摹出柱形的模樣,隻聽她聲音冰冷,宛若發現真相時的心情一般。

“松漁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墓地,也不願意用火光引起不必要的註意——他們安葬亡靈的方式,是將他們的軀體用鋤具碾壓揉碎,化作農田的肥料,深入土壤,悄無聲息。”

孩童

碎屍滅跡嗎……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死寂瞭許久,白吟酌才緩緩開瞭口。

“按照時間來推算,那位教書先生的亡妻很有可能就是照顧寧母的姑娘。”

“嗯,□□成吧——現在死無對證,那個自大的讀書人更是不可能親口承認的。”

棠醉的視線落到桌子上那塊包裹著什麼東西的方帕,頓時覺得有點惡心。

“不過有這東西,至少能說明他們的殘忍行徑確有其事。”

“這是何物?”

白吟酌剛剛就對棠醉拿出的方帕有所疑惑,剛要伸手去拿,就被棠醉眼疾手快地抓住瞭手腕。

“嫂嫂,這東西血腥得很,你還是不要看為好。”

兩個人就維持著這樣的姿勢對視片刻,棠醉望著那雙宛若一汪清潭的眸子,不知怎得竟覺得有些害羞,趕忙錯開瞭眼,清瞭清嗓子稍做掩飾,回到正題之上。

“是未能完全碾碎的手指——準確地說,勉強可以辨認出是人身上的某塊肉,而且膚色不一,膚質不同,肯定不止一個人。”

白吟酌頓瞭頓神,不動聲色地抽回瞭手,放在胸口順瞭順自己的氣息,似乎是在竭力壓制聽到這個消息時的嘔吐感。

棠醉剛想傾身瞧瞧嫂嫂情況如何,便聽她有些顫抖的聲音問道。

“阿澄,你如何想到去那片荒地尋找痕跡?”

“你還記得那個窗邊望向我們的小女孩嗎?”

白天棠醉正在學堂裡發愁——這群孩子完全不吭聲,甚至沒有一個表情和動作,對於她所教授的內容也毫無反應,唯獨在散堂時才會恭恭敬敬地道一句“謝謝先生。”

棠醉坐在講堂前,撐著腦袋望著臺下的孩子們一個個有序地離開,卻什麼也做不瞭,便越發惱火。

這時,窗邊那個小女孩再次吸引瞭棠醉的視線。

按照孩子們排列的離堂順序,這個小女孩在最末端。

處在人群之中,她並沒有什麼不同,但在棠醉看來,這小女孩身上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叛逆”。

孩子們的衣裝和背包幾乎無異,而棠醉的視線卻落在瞭女孩背包角落裡,繡著的一朵小巧卻傲然的梅。

女孩路過棠醉的瞬間,還未來得及張口向她道別,背包裡的書冊卻先掉瞭出來。

棠醉下意識俯身幫她去撿,在一衆平平無奇的白紙黑字裡,她窺見瞭一個不太討喜的側影,猛然擡頭間,她看到那個女孩正神情漠然地俯視著自己,撥不開迷霧般的憂鬱之感。

“謝謝先生。”

女孩伸手接過那些書冊,唯獨落下瞭與其他紙張格格不入的畫本。

等棠醉回過神來站起身時,女孩已經消失在學堂的拐彎處。

“她在幫你?”

白吟酌接過畫本,一頁頁翻過,眉頭不由皺成瞭一團,不知是憤怒多一點,還是悲傷更沉重些。

“最新的一頁裡,清楚地畫下瞭那個傢夥夥同徐奉臣殺瞭自己的妻子,又粗糙地扔進瞭農田碾壓的全部過程。”

棠醉抱著胸,緊鎖眉頭,語氣厭惡。

“小女孩年歲尚輕,光她知曉的一樁樁一件件,他徐奉臣所為惡事,便已足夠畫滿這本冊子瞭!”

“原來那個敢於開口卻又被殘忍滅口的姑娘,叫汀蘭啊。”白吟酌輕嘆瞭口氣,“讓人去查查汀蘭的傢世吧,若她也是同那些可憐的姑娘一樣,被徐奉臣遊說而來,強行扣留松漁終身,也該讓她魂歸故裡。”

棠醉點點頭,她與嫂嫂有同樣的想法,並且在看到這本畫冊時便先行吩咐下去瞭。

“她的畫裡,偶爾也有些溫情——如此看來,汀蘭真的是溫柔又堅韌的姑娘。”白吟酌將畫本遞還給棠醉,“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挽救這些被桎梏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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