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萤(72)
作者:符瑞
“三公子。”香杏皺眉看他:“你是沒什麼事做嗎?你沒有, 我有。”
湯連鋒有些緊張道:“我......我有話想對你說。”
他頭上戴著一頂玄羽鑲珠冠, 穿著一件墨色暗紋圓領長衫,模樣俊俏不足,風流有餘。與一般的浪蕩公子沒什麼兩樣。
實際上也是這樣,湯連鋒學業一塌糊塗,常常逃學出去鬼混,今日打架,明日去賭坊,後日就去煙花樓尋歡作樂。
他如今十八歲, 連科考第一步的縣試都沒有過。
井明真也不愛學業, 但他並非完全不用功, 相反, 以往的學院小考,他成績都很不錯,雖及不得其兄長井明玉那般才華橫溢,卻也能出口成章,且他縣試、府試都順利通過瞭。
湯連鋒跟其相較,可謂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香杏冷冷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我......”湯連鋒頂不住她的目光, 咽瞭咽口水, 聲若蚊蟻:“我......我......”
香杏驀地開口:“你愛慕我,是也不是?”
湯連鋒霎時紅瞭臉, 連帶著脖子和耳朵都紅得不像話,他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隻瘋狂點頭,看著香杏的目光十分歡喜。
“‘區區妓子,竟敢踏足府宅?誰給你的膽子’?”香杏說的這句話,是她當初被湯寶兒救回去之後,她登門道謝時,被湯連鋒撞見,其當衆出言諷刺說的話。
她目光如冰,聲音更是冷硬:“我以前是妓子,如今雖不是,卻磨滅不掉以前,三公子身份尊貴,我是萬萬不能高攀的,請你以後不要再糾纏,我不想讓四姑娘擔心。”
湯連鋒眼眶發紅,面色雪白,他張瞭張嘴,可嗓子眼像是被什麼堵住瞭一樣,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香杏心冷如鐵,不為所動,朝他福瞭福身,目不斜視從他身邊走過。
二人擦肩而過瞬間,湯連鋒動瞭動手指,想要拉住她的衣袖,但柔軟的衣料拂過他的指尖,片刻也不曾停留。
他猶不死心,猛然轉身,大步追上香杏,一把抓過她的手,雙手用力鉗著她的肩頭,雙目爆紅:“我不會死心的,我會一直等你!等你心甘情願!”
“我對你的感情,天地可鑒,日月可昭!”
香杏靜靜看著他,目光動瞭動,片刻後,她伸出手,撥瞭撥湯連鋒的衣領,似笑非笑:“這就是你所說的,天地可鑒,日月可昭?”
湯連鋒緩緩低頭,看見自己鎖骨處赫然印著一枚曖昧的吻痕,他渾身一僵,鉗制香杏的手一松,隻愣愣呆住,像是失瞭魂一般。
“你還有什麼想說的?”香杏撣瞭撣身上的灰:“我還煎著藥,沒有功夫陪你玩。索性你今日一次性說個清楚,今後你再不要糾纏。”
湯連鋒緩過神來,他落下淚來,看著香杏:“你是不是吃醋瞭?是因為我身上的這些髒東西,所以你才會拒絕我的是不是?”
“不是。” 香杏目光清亮,語氣冷靜:“我指出你身上的痕跡,是想讓你看清楚你自己的惡心模樣,我拒絕你,是因為我厭惡你,憎惡你,明白瞭嗎?”
“可男人都這樣,三妻四妾很正常。”湯連鋒試圖說服她:“你去外面看看,誰不這樣?”
“那是你的事,我並不在乎。”香杏理理衣袖:“你專情也好,濫情也罷,那都是你的事,跟我無關。”
“還有什麼想說的?”她又問。
見對方失魂落魄,香杏終於耐心耗盡,提步離去。
......
春雨貴如油,在春日的末尾,廬州迎來瞭最後一場春雨。
聽說慕氏去尋寧氏瞭,也不知道是不是商榷婚事。湯寶兒一想到此事,心裡就十分煩悶,可她又沒有什麼發洩的法子,隻悶悶地坐在窗前,看著瀟瀟春雨發呆。
這時有人來稟,說是湯植姝來瞭。
湯寶兒微微有些意外,她跟湯植姝沒什麼交集,僅有的幾次對話,也都是二人針鋒相對時撂下的陰陽怪氣的話。
湯植姝是淋著雨進屋來的,她懷裡還抱著一個酒壇子。
湯寶兒驚訝之t餘沒有多問,她端去一碗薑湯:“大姐姐,去去寒。”
誰料湯植姝竟一把將她手裡的碗掀翻,瓷碗跌在地上,頓時四分五裂,裡面的薑湯都灑瞭一地。
一旁的丁香實在是忍無可忍,她上前厲聲斥道:“大姑娘若是不想來,不來便是,又沒有誰求著你來,你這是什麼意思?大晚上的,專程來尋不痛快的是不是?”
湯植姝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她默默抱著酒壇子坐瞭下來,什麼話都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