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萤(43)
作者:符瑞
她這下也沒聽見井明真在說什麼,隻愣愣地看著那人。倏地,她起身來,噔噔噔跑到那人身前,仰頭問他:“你是誰?找我大哥哥是做什麼的?”
來者是一位少年郎,看上去跟連夷年紀相仿。他身量瘦削,穿著一件灰撲撲的窄袖長袍,有幾處還打瞭補丁。
就算他穿著帶補丁的衣裳,也掩蓋不住他身上的明媚氣息。
他低頭看向湯寶兒,展齒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配上他濃烈鮮活的眉眼,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你便是寶兒妹妹吧?我叫李複,是你哥哥的朋友。”
連夷不知何時來到瞭湯寶兒身後,他先是朝李複頷瞭頷首,繼而轉頭摸瞭摸小姑娘的發髻:“這是李傢哥哥。”
湯寶兒眨眨眼,往後退瞭兩步,挨著連夷,她依舊仰著腦袋,清澈幹凈的眼眸看向李複,脆生生喚道:“李傢哥哥好。”
連夷和李複並肩去瞭外邊兒,二人有說有笑,看起來十分熟稔親近。
湯寶兒坐在窗邊,她雙手捧著臉,看著院子裡正在交談的二人,悶悶不樂道:“大哥哥什麼時候交的朋友?寶兒怎麼不知道呢?”
井明真在她旁邊坐下,他先是伸手捏瞭捏她發髻上的雪白絨球,接著又毫不留情地嘲笑道:“難不成人傢幹什麼都得告訴你?”
“可是我的事,大哥哥都知道的。”湯寶兒愈發鬱悶瞭,她趴在窗邊,神色呆滯。
井明真見她如此,也再說不出奚落嘲諷的話來。他看瞭一眼窗外,接著將目光落在小姑娘臉上:“你大哥哥之前在學院的時候,被人欺負,彼時他還是個......還不會說話。被人推進瞭池塘裡也發不出聲響,險些喪命,便是這李複救的。”
湯寶兒一呆,她忙坐直瞭身子,看向井明真,訝異道:“真的?”
井明真:“騙你幹嘛,許多人都知道。”
她立馬一臉懊惱:“是我誤會大哥哥瞭,若是我,肯定也不想與人說起這檔子不好的事兒來,所以他才沒有跟我提起過李傢哥哥。”
“你可真是善解人意。”井明真一臉無語。
他似是想起瞭什麼,問她:“之前清明的時候,發生瞭那檔子事兒,你傢裡的長輩是怎麼處理的?”
“什麼事?”湯寶兒腦袋轉不過來,神色迷茫瞭一會兒。
“啊,你說大姐姐、二哥哥那件事兒啊。”她支著腦袋,摳著窗框:“沒啥事兒,好像祖母罰瞭大姐姐的乳母,應當還給井傢送禮瞭吧。”
她說著說著就打瞭個哈欠:“小時怎麼沒來學院呀,我有些想她瞭。”
井明真也跟著打瞭個哈欠,他語調散漫:“說來好笑,小時是因為早上起不來,所以可以不用來學院,那我呢?我就能起得來嗎!”
湯寶兒哈哈笑瞭兩聲。
院子裡,李複笑著拍瞭拍連夷的肩:“你妹妹生得真好看,跟觀音大士座下的仙童一般,冰雪可愛。”
連夷笑:“她該是也挺喜歡你。”
“不過你妹妹還真護著你。”李複誇張地搖搖頭,笑著揶揄:“我才剛進去,她便馬上來質問我瞭,氣勢洶洶的。”
連夷笑意更深,沒說什麼。
“你重新入學。”李複斂瞭笑意,聲音低瞭許多:“可想好怎樣應對?那些人不會放過你的。”
連夷垂眸,聲音冷靜自持:“今日之我,已非昨日。”
李複眉心緊蹙,他回憶道:“之前你退學後,那些人是不是還去找過你麻煩?我似是聽誰說過。”
連夷點頭:“我母親剛回來的時候,他們派人蹲守,得知我出門後,便來尋事兒。”
他記得那次是和寶兒在面館吃泥鰍掛面,他還被辣得說不出話來。
不料他說完這話,李複卻沒動靜瞭。他疑惑看去,卻見李複竟是紅瞭眼圈兒。
連夷啞然:“......這是做什麼?”
“你若是不願提,草草帶過就是,何必這樣輕描淡寫地說出來,倒讓我心裡頗不是滋味。”
李複以為,連夷母親是個不能提的禁忌,是觸及連夷心底傷痛的沉重心事。
如今他這樣淡淡提及,心裡一定很難受。
想到這裡,李複眼淚掉得愈發厲害瞭。
連夷扶額:“你若再哭,旁人怕是要誤會瞭。”
李複吸瞭吸鼻子,擦擦眼淚,問他:“你要怎麼辦?今日你才入學,梁狗便當衆陰陽你,今後那還瞭得?”
“不可不敬師長。”連夷一板一眼地糾正:“私人恩怨另論,但在學院裡,他為師長,你我既為學子,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