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萤(169)
作者:符瑞
園子裡有不少人,或結伴同行,或獨自賞景。
明慈微微擡頭,看瞭看不太明朗的天景,心裡也隨著這天景,鬱鬱悶悶,提不起一點兒精神來。
“我想坐一會兒。”她對阿碧說。
阿碧說好,瞧著不遠處有個水榭,便引著她進去瞭。
水榭裡備著新鮮幹凈的瓜果點心,還有盆炭火。
明慈坐瞭下來,她低頭看著那盆炭火,驀地想起年幼時,她和連夷被罰跪祠堂,結果祠堂走水一事。
好像就是因為一盆炭。
略坐瞭一會兒,明慈起身出瞭水榭,繼續逛著園子。直到一道冷風吹來,她才一哆嗦,低頭一瞧:手爐不見瞭。
“該是落在水榭裡瞭。”她轉頭看著阿碧,歉意一笑:“可否跑一趟,幫我拿一下。”
阿碧心想:她真不像是個主子。
小丫鬟去拿手爐瞭,明慈站在假山後,發呆等待著。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她轉身,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眸。
這雙眼眸,明慈看瞭十幾年。
二人之間的距離,不長不短,但誰也沒動,就那樣看著彼此。
直到明慈耳朵一動,聽見瞭熟悉的腳步聲,她低眉回身,離開瞭此處。
“姑娘可還受得住?咱們去屋裡吧,外邊兒太冷瞭。”
“是有些冷,走吧。”
關淮序站在假山後,聽著主仆二人說話,又聽著她們的腳步聲離去。
他忽然卸瞭勁兒,險些栽倒在地上。
一宴結束,明慈疲乏十分,早早便上瞭榻歇息。
今晚沒有下雪,夜深人靜,皓月當空。
明傢,棠梨院,每個人都處於熟睡中。
床榻之上,女子“唰”地睜開雙眼,眼中毫無睡意,眸如星子。
她翻身下床,利落地換上瞭夜行衣,待蒙面過後,她自床底抽出一把匕首,藏於袖中。
“吱呀~”
緊閉的窗子不知何時打開瞭,風吹動窗,在沉寂的夜色中發出聲響,無人在意。
城東,一處破敗的宅子裡,程灝倒在地上,身上滿是沾滿墨的宣紙,他盯著蛛網密佈的房頂,雙目無神。
他腦海裡是白日妻子的模樣。
“現在買一副藥都不能夠瞭!”
“小寶咳得厲害,昨晚都咳血瞭!”
“你想想辦法啊!”
程灝越想頭越疼,他蜷起身子,抱著頭,痛哭呻*吟出聲。
“嘭!”什麼東西砸在瞭他身旁,沉甸甸的。
他雙手抱頭,發瞭一會兒呆後,這才慢慢扭過身子去,費勁兒地去夠那東西。
東西到手後,他驀地睜大瞭眼,立馬坐瞭起來,捧著手裡的錢袋子,熱淚盈眶。
他看向空無一人的破院子,捧著錢袋子的手在顫抖,聲音也顫抖得厲害:“是……是誰?”
“想拿這錢救你兒子嗎?”分辨不出男女的聲音在空曠的院子裡回響。
程灝立即跪在地上,以額觸地,哽咽道:“想……我想!你說吧,要我做什麼?我什麼都願意做!”
手裡那個錢袋子,仿佛是他的命一般,被他虔誠地舉過頭頂。
夜色中仿佛有一聲輕笑。
片刻後,這座破敗的宅子裡空空如也。窮書生程灝,以及那個錢袋子,和那些沾墨的宣紙,都消失瞭,仿佛不翼而飛。
清晨時分,淺金染頂。
阿蓮打瞭個哈欠,一臉困乏,她動瞭動臂膀:“昨日也沒幹什麼,怎麼身上這麼重。”
阿碧跟她一樣:“昨晚我睡得可好瞭。”
阿蓮笑:“我也是!”
梳妝時,阿碧看著鏡中的女子,問:“姑娘昨夜睡得好嗎?”
明慈柔柔一笑,下巴削尖,眼睛裡像是盛滿瞭盈盈秋水,嬌柔萬分:“好呀,一夜到天明。”
阿碧:“姑娘好,我們也好。”
她忽而動瞭動鼻尖,驚疑道:“好像有血腥味兒,哪兒來的?”
女子紅瞭臉頰,眉梢都帶著羞意:“我……我來月事瞭。”
阿碧剛進屋伺候,故而不知道她身上的情況,聞言隻道:“既是月事來瞭,姑娘可不能受涼,我們下邊兒的人也會多註意的。”
明慈嗯瞭一聲:“我省得。”
這時,阿蓮白著臉跑瞭進來,眼裡滿是驚慌失措:“府裡出事瞭!夫人讓姑娘快些過去!”
阿碧一愣,險些沒能拿住手裡的簪子。
怎麼?難道是姑娘生的事?若真如此,那是不是自己失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