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地的衣擺隨著動作的幅度來回擺動，

像是在波光粼粼水中遊的銀魚，

搖曳生姿。

顏霜撩開裡間和花廳相隔的珠簾，

酒氣甚濃。

眼前被月光照的發亮的地板上，滾落著三四個朱紅色的酒封和小酒缸，而裴淮真就一身青衣坐在她藏酒的那個小榻邊，背靠床榻。

他的右手拎著一瓶酒，虛搭在那一條屈起來的腿上，一頭宛如瀑佈般的青絲垂落瞭地，其中一縷在地上蜿蜒出來一道好看的弧，

裴淮真外衫的系帶松瞭，露出瞭天青色裡衣的一角，

顏霜悄聲走進，蹲在瞭他旁邊，輕喚瞭一聲小哥，可裴淮真卻像是沒聽到一樣，依舊是一動不動地靠在榻前，無動於衷。

“小哥。”顏霜輕晃著他的肩，又喚瞭一聲。

“對不起。”

裴淮真木然地轉過頭，他擡眸看著顏霜，眼底盡是茫然和無措。

這把顏霜弄得更是一頭霧水，至於計劃穿幫不穿幫的事情，她已經無暇顧及，她隻想盡力地弄清楚到底發生瞭什麼。

她也知道這個計劃對小哥非常不公平，每次一想到他要擔心受怕她也不好過，但是沒有時間瞭，這個是她能想到最快的方法。

可不等顏霜反應，裴淮真的拎著小酒缸的手就猛地卸瞭力氣，松開手，小酒缸應聲而落，裡面還剩的半盞酒全部灑瞭出來，

其中大半都濺在瞭裴淮真的雙腿之上，

顏霜扯下外袍慌忙去擦，但下一瞬，嘴邊卻覆上瞭一層柔軟。

“小哥！”顏霜扶著裴淮真的肩膀，輕輕把他推開，叫：“你醉瞭。”

“不醉……如何能看到你？”

裴淮真眼神瑩亮，聲音也帶上瞭些哽咽，隨即，他像是脫瞭力氣一樣，整個身子都向著顏霜倒去。

“對不起，以後不會瞭。”

裴淮真又磕磕巴巴說瞭一句，緊接著閉上眼睛，語氣真誠地像是對天上神仙懺悔的教徒，

他所有的歉意都嵌進瞭下一記綿長的吻之中，

屋內，燭火微明，兩股氣息纏綿，一室迤邐。

屋外，忽如其來的豆大雨滴，打濕瞭院中散落的枯葉。

***

早些時候，顏維安宮中，怒氣沖沖的女帝正襟危坐，而平日裡趾高氣昂的顏貴侍卻是跪在一旁。

“帝下，你如此這般，維安惶恐。”

“惶恐？你還知道惶恐？你心裡還有我這個帝下？”

許是在這高位上做的久瞭，女帝平日便不怒自威，如今生氣起來，橫眉怒目，更覺嚇人。

“帝下，不知是維安何處做的不好，惹的您如此生氣？”

“你看看你們傢人幹的好事！”

女帝說罷，t將一打折子使勁兒丟在瞭地上。

顏維安跪著向前挪瞭兩步，撿起來這些折子，草草的看瞭兩遍之後，猛然擡頭。

“帝下明鑒啊，顏霜這孩子聰明謙遜，這從小您是最喜愛不過的，這折子上說的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好一個誤會，我看都是因為有你們這種溺愛的長輩，才讓小輩如此的一個個地變得如此的不知禮數。”

女帝氣的渾身發抖，她寬大的袖擺一揮，將旁邊矮桌上的茶盞全部嚇得身旁顏維安身子一僵。

他隨即強忍著眼淚倔強地擡起頭道：

“關於這件事，其實維安也聽宮裡的下人們說瞭兩句，不是說這案子現在還未破嗎？而且這兩個平民還污蔑顏霜對她們下蠱，簡直是豈有此理，如今又在大理寺大鬧，怕不是來惹事吧。”

“這平民的案子疑點尚多，暫且不論，可另外那些呢，仗著自己有一身武藝，同僚的女兒言語不和，當街說打就打，大理寺按照章程查案，她也是搬出來官職相壓。”

“倘若不是這回，她忽然遇襲病倒，怕是這些人還不敢出聲吧？以後的世傢貴女都效仿她，那以後誰還再把我這個女帝放在眼裡？天下幹脆姓你們顏傢的姓好不好啊？”

“遇襲病倒？”

顏維安噙著淚猛然擡頭，看著女帝的怒容，一副深受打擊，搖搖欲墜的模樣。

“如何遇襲的？”

往常女帝見著顏維安的這樣子，早就心疼上前，輕聲安慰瞭，可現如今，她隻是撇過頭輕哼瞭一聲，便不再有任何的動作，而女帝身旁的女官上前一步解釋道：

“回顏貴侍的話，顏霜顏大人多日前在八王子山不慎遇襲，據太醫說是由於頭部受到瞭撞擊，導致現如今還昏迷不醒，如若拖得時間長瞭，恐有性命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