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清晨的慌不擇路的他, 現如今, 隻不過區區幾個時辰而已，這人便能表現如此平靜瞭，好似昨晚那件迤邐的美好從未發生過一樣。

咋咋呼呼的蓁憐走瞭進來, 他手心裡捧著沈傢送來的那個錦盒, 問裴淮真：

“主子, 沈傢送來的那個開瞭光的參片，蓁憐已經切好瞭，現在要給大人送去嗎？”

“是按照沈傢給的方子切的嗎？”

“嗯，是完全按照……沈，唔, 沈……‘那廝’教的法子切的。”

“而且！每一片的厚度, 蓁憐切的都是一模一樣，分毫不差的。”

蓁憐提起隔壁那個沈傢向來都沒好氣, 尤其是自從請來的工匠被顏霜派去先去修繕瞭沈府之後，便愈演愈烈，

以至於每回提到，他總是會在話裡多多少少地加些鄙夷的語氣詞，但這回卻不同，

他的語氣雖依舊不善，但總歸是沒有瞭以往的那種鄙夷，可見這隻開光人參是真的貴重。

裴淮真炸一聽到蓁憐支支吾吾的語氣，莫名地覺得好笑，但因為有更大的擔憂再次，他也隻是扯瞭扯唇角，緊接著便蓋上瞭湯藥盞的蓋子。

“方子上說，參片從午時開始喂食最佳，既然如此，那明日便開始送給大人服下罷。”

“是，主子，但陳小姐送的那些補品該如何處置？”

蓁憐指著藥臺角落堆瞭快有半個人高的禮盒問道。

這些禮盒的東西，裴淮真已經全部一一看過瞭，除去人參，靈知這些珍稀品外，其餘那些雖然陳翾並沒有著重介紹，隻是讓小廝拿著在他面前過瞭過，可從品相上很容易判斷出價值不菲，

現下府中雖然補品不少，甚至還有比陳翾送的這些這品相更好的，但誰也不知道顏霜究竟何時能醒過來，

顏霜需要這些補品，尤其是那些能吊命的人參和靈芝，越多越好，

所以，盡管裴淮真知道陳翾此次的意圖，但他卻不生氣，也沒有拒絕。

裴淮真稍稍沉思，隨後吩咐蓁憐：

“去庫房裡，找些價值相等的金銀首飾，文玩玉器的給陳傢小姐用作回禮。”

他說完又看瞭下那堆錦盒，又添瞭一句。

“蓁憐，我記得東苑庫房之中還有有一塊上等的添金墨，是嗎？”

“添金墨？主子說的可是大人被派去南下半年，特地給你帶回來的那一塊？”

裴淮真點瞭點頭，手上擺弄著用於喂藥的竹制器皿，徐徐道：

“嗯，就是那塊，你且庫房將那塊墨找出來包好，然後將那塊墨和這些補品放到一起，一同送去陳府。”

“可是主子……”

蓁憐有片刻的遲疑，他記得主子是最喜歡那塊墨瞭的，這麼長時間以來，隔三差五都要拿出來看一看，但卻不舍得用，如今怎麼卻要送給陳傢小姐？分明庫房裡還有那麼多可以等價的物件兒。

“主子，你不是最喜歡那塊墨瞭嗎？你說這添金墨寫在花箋上時，墨裡面的那些碎金會深入這花箋的紙絮當中，從而變得流光溢彩，最是好看，為何要當t做回禮？”

“別廢話，快去。”

“主子，你當真想好瞭？”蓁憐再三確認瞭一番。

“去！”

“是。”

安排好後廚的一切後，裴淮真端著這湯藥，順著連廊到瞭顏霜的臥房，但卻房門口駐足瞭半晌，

他不敢進去，手還一直在抖，甚至於連裴淮真自己都沒有發覺。

半晌後，直到一隻雀鳥嘰嘰喳喳地從身旁掠過，裴淮真摸瞭摸藥盞的溫度，才長舒瞭口氣，擡腳進屋。

房門吱嘎作響，裴淮真推開門，並沒能瞧見心中所期望的那一幕。

臥房內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他端著湯藥徑直走進瞭裡間，淩冽的風從半開的窗欞當中刮進來，

床榻前還落著一片全部枯黃的落葉，

枯葉……

這不好的征兆讓裴淮真心中一緊，他連忙將湯藥擱在旁邊的矮幾上，三步並兩步的跑過去關上瞭窗戶，

做完這些之後，他轉身將枯黃的樹葉從床帳上取下來，連忙揉碎瞭，直到最後一點枯葉的殘渣消失不見，他的心裡才稍微地穩瞭下來。

厚實的帳簾被掀起，看著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的時候，一直懸著的那顆心才終於回到瞭原位，可安心終歸是安心，昨夜零零碎碎的情緒湧上心頭，

裴淮真一時心緒不清，遂即輕咳一聲，端起湯藥，取瞭細竹做的喂藥囊，一碗湯藥分瞭幾次喂給瞭躺在床上無知覺的顏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