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也知道她想說的秘密是背後的那雙佈鞋, 可是他不需要瞭。

從她體內抽出霧霜時，陸也不敢看她的眼睛, 而是麻木地走進雨中，來到黑袍人身前。

如虯發絲濕漉漉地貼在面龐，滂沱大雨沖刷掉瞭劍上的血，還有他眼角的淚。

“你做得很好，”黑袍人提起他，利用傳送符瞬移至太衍觀前，“從此以後你就是陸衍，是太衍道的新任掌門。”

陸衍是他新的身份，而漁樵村的陸也，已經死瞭。

他望向道觀，一陣恍惚。

“夫君？”因他凝視著自己久久未動，玄清禾面帶疑惑地喚出聲。

陸也抽回思緒，眼前女子的面容又重新恢複成豔麗的模樣，朱唇嬌豔欲滴。

他猛地閉上眼，痛吻瞭下去。

……

蝶衣睜開眼，發現自己和李長風已經回到現實中。

往生蝶從塑像中飛出，沒入蝶衣的太陽穴。

這一次渡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順利，因為早在她踏入回憶的那一瞬間，觀音像已經感知未曾謀面的女兒，甘願被渡化。

如今她終於明白瞭宋聽瀾為什麼會在信裡提到解鈴還須系鈴人，隻有她才解開母親心中的執念。

因為母親的執，不是怨恨殺死自己的男人，而是她。

比恨執念更深的，是愛。

蝶衣雙拳緊握，咯吱作響，鮮血從指縫滲出。

此刻東方既白，天邊破曉，金光洋洋灑灑，透過鏤空木窗照在觀音像上。

廟內正中央這尊白衣素裹的觀音菩薩，她腳踩蓮花底座，手中懷抱身著赤色肚兜的童子，一臉慈眉善目，好像與之前沒什麼不同。

前來求子的婦人早早便提著線香，跨過門檻，與蝶衣擦肩而過，跪坐在蒲團上虔誠跪拜。

她的心願必然會被真正的觀音菩薩聽見，芙蓉鎮不會再有受詛咒的嬰童。

但蝶衣知道，她的母親也永遠地去瞭。

她渾身顫抖，雙目赤紅，咬牙恨道：“無論如何，陸衍都必須死！千刀萬剮也難以解我心頭恨！我現在就去殺瞭他！”

說罷，她提步朝外面飛去。

李長風卻大臂一攬，從背後抱住她，“等等，你先冷靜一點。”

蝶衣一面掙紮，一面吼道：“你讓我怎麼冷靜？他弒妻殺女，這狗命天道不收，那便我來收！”

“放開我！不然我連你一起殺！”t哪怕她這麼說瞭，李長風依然不松手。

蝶衣一直掙脫不開桎梏，於是怒道：“你為何要阻我？”

想起他的身份，她猛地推開李長風，搖頭倒退瞭半步，“不對，你是太衍道的人，你和陸衍……”

“掌門……”突然，他擡頭“看”向她身後，拱手作揖。

蝶衣心道這廝果然和他是一夥的！

“別騙我瞭，他怎麼可能會在這裡。”話雖這麼說，她還是回頭朝門外看瞭一眼。

就在這時，李長風一掌劈向她的後脖。

蝶衣眼前一黑，便癱軟在他懷裡。

他搖頭無奈。

無論蝶衣在旁的案件中如何冷靜自持，一涉及到自己的親人，就會變得不冷靜不理智。

經過這番回憶的刺激，她也該好好休息一下瞭。

……

暮時，李長風回到客棧廂房，推開房門後，發現床頭的安神香依舊燃著，但是床上之人已不見蹤跡。

他才離開不到一炷香時間，她就失蹤瞭。

李長風匆匆跑下樓，向掌櫃和小二打探蝶衣的去向，可他們都說沒見過。

而此刻叫他好找的蝶衣，正坐在客棧房頂上，故意屏住呼吸，看著底下的李長風跟個跳梁小醜般在流竄在各個廂房之間尋她。

不過最終還是被他聞到瞭身上安神香的氣味。

蝶衣看著他飛身躍上屋頂，足尖輕盈落下，衣袖翩翩，風流不改。

但在她看來卻礙眼的很。

李長風將一串紅彤彤的糖葫蘆遞給她，“今夜是上元夜。”

蝶衣徑直奪過他手裡的糖葫蘆，松手扔下後，一腳踏碎，隨後又用足尖碾瞭碾。

腳底的瓦片連帶著糖渣，嘎吱作響。

李長風嘆瞭口氣，表情上寫滿瞭“這下可好，哄不好瞭”的無奈。

“我發現我根本看不透你。”蝶衣擡頭看著面前之人，想透過那層白綾，望向他的雙眼。

她冷聲道：“為什麼要故意留在我身邊，你接近我，做這些，有何目的？”

原先她可以裝作不知道，可是現在，既已撕破臉皮，那她也隻好把這些擺在明面上說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