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敬天师[探案](67)

作者:执簌


“你沒事吧?”陸翠山扶住他,很是擔憂。

他搖搖頭,以示自己無恙,隨後又問:“你還想寫什麼?”

陸翠山頓瞭頓,道:“‘之乎者也’要怎麼寫?”

“為什麼是這一句?”他訝然。

為什麼是這一句?

因為在她認識的人中,除瞭張若玉,便隻有村頭的劉秀才會念書識字。

劉秀才是村裡唯一的私塾先生。

他在村裡開辦學堂,束脩收到手軟,陸翠山得知後很羨慕,因為那意味著,他會有好多好多的肉幹,可以吃很久。

這些都是王麻子告訴她的,因為她是個姑娘,沒辦法上學,而王麻子曾被父母送進劉秀才的學堂,沒過多久又因不學無術被趕出來。

聽他說,劉秀才還有個口癖,就是喜歡天天念叨“之乎者也”。

她覺得好玩便記瞭下來。

片刻後,陸翠山看著地上的四個字,用柴火棍戳瞭戳最後一個“也”字,對他說道:“既然你不記得名字,那就叫陸也吧,好記也好聽。”

“好。”陸也笑逐顏開,心情很好,忍不住偷偷在她頰邊親瞭一口後,便攬臂拾起地上的柴火跑進屋瞭。

陸翠山愣在原地,茫然地捂住方才被他親吻的地方。

院門傳來“咔嚓”的聲音打斷瞭她的思緒。

陸翠山走到門外,沒看到任何人影,腳底卻突然踩到瞭什麼東西。

她俯下身,看到腳下一地碎泥。

一對泥塑娃娃摔得四分五裂,男娃娃被踩得面目全非,而女娃娃依稀能辨出是她的模樣。

陸翠山瞬間反應過來,拔腿往外面跑。

……

“小藥罐——張若玉——”

身後傳來她的呼喊,張若玉身子一僵,繼而杵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越走越快。

他走瞭一路,陸翠山也追瞭一路。

直到他回到屋裡,關上房門,背靠著堵住房門,把她攔在外面。

任憑她如何敲門,都避而不見。

屋外聲響停歇,張若玉再也無力支撐,慢慢滑坐在地上。

他拼命捶打自己的腿,可是無論怎麼敲打,都沒有任何知覺。

一個殘破之軀,能活到現在已經是上天開恩,竟然還敢奢望得到她的愛。

張若玉自嘲一笑。

一墻之隔,猶如天塹。

陸翠山知道他不會再開門,後退半步後,取出懷中的《詩經》,放在臺階上。

她轉身走瞭幾步,回望那禁閉的房門,隨後扭頭離去。

……

秋去冬來。

雪花漫天紛飛,浸得人心脾寒涼。

“下雪瞭。”陸翠山站在屋簷下,伸出手,試圖接住它。

可是那麼美的雪,不是從指縫溜走,就是t落在手上,轉瞬消融。

“天冷。”陸也站在她身後,為她披上外衣。

陸也留下已是傢中心照不宣的事,不僅如此,陸父陸母聽聞他識字,特意將他送到劉秀才那進學。

聽劉秀才說,陸也天資聰穎,無論什麼課業,都能圓滿完成,時不時還能與他博弈一番,來日中個舉人不在話下。

“回去吧。”他溫聲道。

陸翠山點頭,轉過身準備回房。

身後卻突然傳來王麻子的聲音。

他說,張若玉病死瞭。

聽到這個消息,陸翠山身軀晃瞭晃。

她隱約想起瞭,那天在樹上的約定。

——“其實我覺得最美的還是冬天。到那時,這一片都是白茫茫的雪。有半個小腿那麼深,還能打雪仗,堆雪人,可好玩瞭。”

——“我隻見過一點點門前雪,刮風時,它飄進屋子,落在地上融化成水。”

——“這裡的雪很久都化不瞭,不如咱們約好瞭,每年的冬天一起來這裡看雪,打雪仗。”

——“拉鈎,你可不準失約。”

——“好。”

這廂,王麻子還在繼續說道:“張母一個寡婦,在村裡無依無靠的,所以她兒子的喪事沒有邀請任何人,就這麼在夜裡敲敲打打過瞭。”

陸翠山喉間竟幹澀得發不出聲,半晌後,才緩過來,“他葬在哪?”

王麻子:“不用去瞭,道士說,張若玉生前帶著癆病,所以最好是火花,現在骨灰已經撒到東海裡瞭。”

“哎,聽說他明明身體已經快好瞭,也能接著拐杖行走,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一天,他的情況急轉直下,不肯進食,死的時候瘦得不成人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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