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万福金安(8)

作者:楮绪风


他說得委婉,寧貴妃和江貴嬪為什麼專挑婉芙姑娘一個人貴罰,心裡都門清。他也實在看不透皇上的心思,婉芙姑娘那般姿容,換誰都得多看兩眼,更何況皇上登基後後宮嬪妃雖少,皇上對那事也不上心,但也是個貪新鮮的,就說當年聖寵一時,甚至遠勝於寧貴妃的應嬪主子,過三年,皇上身邊還不是新人不斷,哪有舊情。

帝王之心深不可測,他伺候過幾天先帝,可眼前這位帝王比之先帝,城府不知深瞭多少。

他始終垂著首,未見皇上神色,卻感覺到脊背都透著股冷颼颼的涼意,良久才聽見,“挑個人照顧著。”

陳德海正要應是,又聽道,“北方大旱,定國公是為肱骨之臣,該出京去視察民情,以昭皇恩。過幾日讓他跟著工部一塊出京吧。”

他心中驚詫,誰不知那定國公風流浪蕩,奢侈淫逸,這去瞭旱區還瞭得,三兩日就得受不住,偏是皇上親旨,他是有苦也說不出。

陳德海退出去。

李玄胤靠回椅背上,漫不經心地撥弄拇指的白玉扳指,指腹尚有濡濕柔軟的觸感,那人倒是比他想得沉得住氣,這麼久才露面。不知想到什麼,微微皺起眉宇,臉上嫌棄,就是人太蠢,想什麼法子見他不好,偏偏挑瞭一種最笨的

他壓瞭壓眉骨,斂下心緒,投入案牘之中。

一個女子罷瞭,比不上政事重要,還不值得讓他多費心神。

第4章

婉芙確實是被扔進的冷宮,兩個婆子架著她,毫不留情地扔到地上,人一走,就插上瞭冷宮的鐵門。

她忍著疼,一瘸一拐地站起來。

冷宮在皇城最偏僻一隅,往日高墻外都很少有人經過。比起金碧輝煌的殿樓瓊宇,這冷宮實在破爛。兩間偏殿,院中雜草叢生,墻角的枯草有半人高,其中有黑影晃動,好似一個老鼠,很快就躥沒瞭蹤跡。門框上纏繞瞭一團蛛網,臺階碎石瓦礫,無人灑掃。

婉芙腰臀疼痛難忍,動一下,不禁嘶瞭口涼氣,咬著下唇,扶住掉漆的憑欄緩上片刻。

“你是哪個宮裡過來的?”

婉芙朝後看去,隻見那搖搖晃晃的門推開,走出一粗佈荊釵的女子,彎眉細眼,雖不施粉黛,卻姿容不俗。能入的這深宮,到瞭皇上跟前的,不說驚豔,也是中上之姿。

隻是眼前這女子雖是極為溫和的面相,那雙眼卻猶如潭水,死氣沉沉,毫無生機。料想在這冷宮之中,有生氣才是奇怪。

婉芙撐著腰臀的痛楚,勉強提瞭提唇角,福身,“奴婢婉芙,見過主子。”

“不必瞭,一個冷宮的廢妃,哪擔得起主子二字。”她上下打量婉芙一眼,見她這模樣大約是受瞭罰才過來的。

“你運氣倒好,前幾日剛死瞭一個,眼下這宮裡就你我,傷重著就去養傷吧。”她沖著對面的偏殿擡擡下巴,“以後你就住那,我喜靜,沒事兒別來煩我。”

這女子說得快,像懶得看她一眼,轉身關瞭那扇搖搖晃晃的格子門。

既然冷宮隻剩下她一人,婉芙猜測這女子是不是雲鶯口中的應嬪。來時她便想過曾聖寵一時的應嬪是何等模樣,今日一見,倒是詫異瞭,應嬪姿容雖也在上等,卻不比寧貴妃明豔,也不如江貴嬪俏麗,若說長處便是那雙溫柔的眉眼,可如今那雙眉眼被死氣徹底掩去瞭。

婉芙上瞭偏殿臺階。

吱呀一聲,門推開。

偏殿要比奴才住的耳房大得多,隻是寬敞雖寬敞,雜亂也是真的雜亂。兩張長案,上置的茶碗隨意的放著,裡面盛的水落滿瞭灰,甚至漂瞭幾隻小蟲。地面也是塵土覆蓋,踩上一腳,生生留下一道鞋印。鼻翼下,不知從何處漂出的一股酸臭發黴的氣味兒。

她走到榻邊,那張榻放著一床被褥,被角破敗不堪,不知縫補瞭多少回。衾被裡還有幹涸的褐色痕跡,混雜著幾滴血跡。

婉芙實在疼得厲害,將那床被褥扔到地上,掃過上面灰塵,除瞭宮裙平鋪到上面,直接趴瞭下來。

幸而如今是夏日,不必擔心炭火和被褥。冷宮這境況要比寧國公府好上太多。

婉芙趴下後,眼皮沉沉,昨夜一夜未眠,如今落下心,就撐不住困意瞭。那些後路與謀算等她緩過來再細細去想,江晚吟以為將她打發到冷宮就萬事無憂,殊不知正給她引瞭另一條路。

……

醒時,已是近夜,她整整睡瞭大半日。

婉芙揉揉眼,朦朧一瞬,腰痛撕裂的疼痛提醒她身在何處,又是怎樣落入今日這番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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