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万福金安(236)

作者:楮绪风


他上瞭熱茶,恭敬地候到一旁磨墨。

稍許,李玄胤從案牘中擡頭, 指腹壓瞭壓太陽穴,拿起那六十頁宣紙, 一張一張,翻看到最後。

“花明月暗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剷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

李玄胤指腹撚著那張宣紙,倏地一嗤。

陳德海瞧著皇上臉色,一時竟摸不透,皇上這是什麼表情,忍不住多嘴問瞭一句,“皇上,泠貴嬪日日都在後面寫瞭什麼?”

話落,李玄胤就涼颼颼睨他一眼,眼風跟刀子似的,陳德海一驚,忙掌嘴受罰,“奴才多言!奴才多言!”

李玄胤撂下手抄,瞇瞭瞇眸子,指腹輕撥扳指,“上不得臺面的兩句詞,也就她敢拿來諷朕。”

說完,將宣紙卷到一起,交給陳德海,“送去存心堂收好。”

泠貴嬪日日送手抄,如今存心堂已滿瞭厚厚的三匣子瞭。存心堂是放皇上公文的地兒,這泠貴嬪的字實在難看,也不知皇上為何要留在那。

上回應嬪的事,皇上隻處置瞭應嬪身邊挑唆的宮女,並沒降罪泠貴嬪,甚至連敷衍應嬪都沒敷衍,查也沒查泠貴嬪私下與應嬪說過的話,讓泠貴嬪每日多抄三十頁,算是責罰。

陳德海不敢再多話,低頭退出瞭殿。

……

轉眼到瞭年宴,婉芙卯時就被千黛喚起來上大妝,這日是年宴,前朝正四品以上的官員傢眷都在受邀之列,萬萬大意不得。

她換上繁瑣的華服,鬢間簪上珠釵翡翠,通身的綾羅綢緞,夠尋常人傢吃上幾輩子。

將踏出門時,淩波殿的莊妃也難得出瞭門。莊妃頭上的發簪比她還要誇張,那大紅寶石險些晃花瞭眼。

“秋姐姐今日也去赴宴?”印象裡,莊妃並不愛熱鬧,尤其不愛這宮裡的熱鬧,就是上回皇上的壽宴,莊妃都不曾出席。

“母親也會入宮,許久未見,正好借著年宴,與母親說說話。”

莊妃與她同行,聞言,婉芙微頓,眼神黯淡下來。莊妃說完才記起餘傢的事,驀地住聲,瞧見旁邊女子暗下的臉色,握住她的手,“越州時你我兩傢就交好,母親在傢書裡提起,當年你來秋府,還曾打掉五弟種瞭許久的果子,氣得五弟非要找你討要個說法。”

提到瞭往事,婉芙年歲尚小,有些記不得瞭。她以前真有那麼頑劣?婉芙狐疑,有些不好意思,“後來呢?”

莊妃含笑,“五弟是個混不吝,父親哪能真讓他去找一個小姑娘討說法,好生把他打瞭一頓,半個月沒下來床。”

婉芙撲哧一笑,對秋府的五少爺倒是沒多大的印象,隻記得那個少年似乎很不待見她,原來是有這一樁緣由在。

這般岔開話頭,倒讓婉芙忘記瞭餘府的神傷。不知不覺就到瞭建章宮,莊妃去瞭上位,婉芙坐到貴嬪位子上。

接著應嬪、趙妃接連入瞭殿,對面外臣命婦席面很快坐滿,婉芙一眼掃過去,並未看見寧國公府的人。

待帝後入席,年宴開始。

一如既往的歌舞,沒什麼看頭。

一曲散去,很快自殿外抽進一緞紅綢,外面天正寒著,獻舞的女子卻僅著紗衣,面遮白紗,露出一雙眉眼,舞步裊裊婷婷,欲語含羞地看向高位帝王。這般,再蠢笨的人,都看的出來是什麼意思。

婉芙瞥瞭眼獻舞的女子,又悄悄看向高位的皇上,可惜瞭,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那位帝王一眼都沒去看。她撇撇嘴,正欲收回眼,就觸到瞭上面投下來的眼神。

宴席上的歌舞數年都是一樣,並無甚新意。李玄胤飲著茶水,便見下面那女子正捧著臉看得津津有味,他皺瞭下眉,不知這舞蹈有何看頭,便又看見那人一雙眼睛在他和那舞女間瞄來看去,這般,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挑起眼皮,又氣又好笑,當他是什麼,是個女人就要收到後宮裡麼?

李玄胤輕嗤一聲,冷冷地看向那女子,後者被抓包,眼眸似是驚瞭下,很快極為討好地沖他彎瞭彎唇,若無其事地移開瞭眼。

李玄胤轉轉扳指,擡手招來陳德海,漫不經心道:“泠貴嬪吃多瞭酒,去給她添一盞涼瓜汁。”

“你親自看著她喝。”

陳德海一噎,泠貴嬪素來謹慎,宴席上的東西或是少吃,或是不吃,他可瞧見泠貴嬪那杯酒水動也未動,怎的就吃多酒水瞭。皇上竟讓泠貴嬪和涼瓜汁,這泠貴嬪又做瞭什麼,惹得皇上不高興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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