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万福金安(231)

作者:楮绪风


應嬪坐在妝鏡前,握著篦子梳發,“皇上來瞭嗎?”

桃蕊取下主子鬢間的釵環,換上瞭清減的白玉簪,往屏風外看瞭眼,“小尹子去瞭半個時辰,大抵聖駕在宮道上瞭。主子莫急,奴婢這就派人去瞧瞧。”

“不必瞭,皇上既然答應本宮會過來,就一定會過來的。”應嬪眸色微閃,不由得記起白日禦花園中的情形,從未有人敢那般給皇上臉色看,偏偏,她就敢瞭。

桃蕊一見主子神色黯然下去,就知道主子是又在想白日的事,當時,她伺候在主子身側,也被泠貴嬪一番利落的動作嚇瞭一跳。

竟有人敢這般大膽,觸怒君威。她甚至不敢去看皇上的臉色。即便泠貴嬪大膽至此,皇上卻沒責罰,甚至沒有半句斥責。

她輕輕抿起唇,十分不願意承認,又不得不承認的是,皇上對泠貴嬪的寵愛,好似真的勝過瞭當年的主子。

“桃蕊,皇上為什麼那麼喜歡泠貴嬪?”應嬪對著妝鏡,輕輕撫上臉頰,“是本宮的容色不如她麼?”

論起容貌,泠貴嬪確實絕色,但應嬪也有不同於尋常女子的美。溫柔卻冷淡,如高高在上的九天神女,月中嫦娥,清清冷冷,唯有在見到那位九五之尊的帝王時,才甘願下到凡屆,盡心柔情,猶如心中潔白月光,盡為天下男子傾倒。

皇上確實曾與她有過一段的柔情蜜意,可是如今,這個人,已不是她瞭。

三年已過,是她容色不在瞭麼?不然,皇上為何把對她的情,全部送給瞭另一個女子。

應嬪神色黯然,想起白日泠貴嬪的嬌嗔媚語,眉心緊擰瞭三分,眼中都是厭惡,猛地擡手,將那面銅鏡拂去瞭地上。

內殿一陣碎裂嘈雜之聲,外面傳話小太監撲通跪倒地上,哆哆嗦嗦道:“主子,皇上來瞭。”

桃蕊一驚,正想將那一地雜亂收拾起來,李玄胤就已入瞭內殿。

應嬪身子微僵,冷冷睨瞭那傳話小太監一眼,扶起桃蕊的手,向進來的男人福禮,“嬪妾請皇上安。”

內殿狼藉一片,李玄胤撥開珠簾時,就聽見瞭雜亂之聲。他掠瞭眼地上碎裂的銅鏡,不動聲色地轉瞭轉扳指,並未深究,虛虛將人扶起來,“你身子重,不必多禮。”

應嬪聽皇上並沒有追問的意思,將松瞭口氣,“夜色已深,皇上可是又忙著處理政務,到瞭這個時候?”

這話,陳德海最清楚皇上為何這麼晚才來朝露殿。還不是等著泠貴嬪,皇上親自點他去金禧閣送凝脂膏,他就明白瞭皇上的意思。

說到底,白日那事兒,皇上臉上難看歸難看,心裡頭卻是惦記著,巴巴地讓他拿凝脂膏送去金禧閣,誰知泠貴嬪不識趣兒,把他趕瞭出來,也不知在那手抄上又寫瞭什麼,皇上看完,臉色倒是沒那麼難看,隻不過沒提泠貴嬪半句,備上鑾輿就來瞭朝露殿。

他摸不清皇上什麼意思。

李玄胤淡淡看她一眼,走到長案擺置海月清輝長琴邊兒上,指腹漫不經心地撥挑琴弦,“朕近日忙於案牘,疏忽愛妃瞭。”

應嬪一怔,很快挽起妥帖地笑意,擡手讓宮人將那一堆碎屑收瞭,自去清煮熱茶,“嬪妾隻是心疼,國事總是忙不完的,皇上要註意身子。”

她彎下腰,將煮好的茶水捧到男人手邊。

李玄胤接瞭,輕輕抿下一口,臉色淡淡地摩挲著杯沿,一下一下,似是心不在焉。

應嬪瞧瞭眼皇上,微微抿唇,似是不適般輕扶住瞭隆起的肚子,眉心蹙瞭下。

自她有孕後,身子仿佛愈發羸弱,這般不適的神情,李玄胤看過不下十回,早已習以為常。但,他還是伸手過去扶瞭一把,問道:“身子不適?”

應嬪面色些許發白,極為勉強地搖瞭搖頭,柔弱無力般依偎在男人懷裡,“後午太醫診過瞭,是嬪妾心緒鬱結,才使得身子弱瞭些。”

“心緒鬱結?”李玄胤低眼看她,口中咀嚼著這四個字。

應嬪蒼白一笑,柔聲道:“不妨事,皇上不必放在心上。”

她這笑意實在勉強,眼含淚光,幾欲要哭出來。

李玄胤心思雖不在這,但她有著身孕,他總不能當作沒看見。遂扶瞭人坐下,召朝露殿伺候的奴才進來,“你們怎麼伺候的,讓你們主子鬱結於心,也不來通稟朕?”

“皇上息怒,主子……”桃蕊撲通跪下來,悄悄看瞭眼應嬪,應嬪無聲地搖瞭搖頭,桃蕊隻掉著淚,不敢再多言。

“皇上,嬪妾真的無事。”應嬪拉住常服的衣袖,輕言細語,蒼白的臉色在月華下仿若一碰就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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