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湘連連稱是。

這是相爺！

前排聽見的百姓無不驚呼，又將消息一層一層傳開。

是真的，這次是真的瞭！

普通人一輩子都未必有機會見到這些大官，現在連相爺都來瞭揚州，必定是要迎昭鶴公主還朝瞭！

雖然沒有看到公主真容有一定的遺憾，但相爺來到揚州卻讓事情有瞭決定性的進展，親眼見證公主還朝指日可待。

一片熱鬧議論聲中，郝自通忽然轉身就走，衛璞和趙執慢半拍反應過來，連忙追上去。

“老師……”

“老頭，你慢點……”

幾人逆著人群走出來，郝自通一馬當先沖在前面，明顯比出來時還要生氣，衛璞以為他是因為沒看到崔娘子才如此，正要寬慰兩句，旁邊的巷口忽然走出一人，笑著攔住幾個人的去路。

“幾位要去哪裡呀？”

趙執眼神一震，下意識環顧左右。

霧爻瞥見趙執的眼神，清清嗓道：“我傢女郎聽說舊友來訪，已在別院設下美酒佳肴恭候大駕，幾位，請吧。”

……

今日滿城驚動，無一不是為瞭一堵傳說中的昭鶴公主，可外面聲勢浩大迎來的另有其人，正主所在，卻是城內一戶偏僻幽靜的別院裡。

好笑的是他們自以為守株待兔，卻不知自己今日才是那隻兔。

“老先生，今日天冷，您在這吃吃茶歇會兒腳，我們女郎馬上就來拉。”霧爻還是那副蹦蹦跳跳的歡脫樣，滿眼都是爐子上正烤著的栗子，對郝自通一臉臭色視而不見。

這一等就是半個時辰，霧爻栗子都剝瞭一地，郝自通終於耐心告急，拍案而起，“混賬！你們一個一個的，都當老夫當傻子戲耍不成！”說著也不管左右勸阻，邁步就走。

“老師……”衛璞追瞭出去，趙執坐在原位沒動，撚起一顆栗子殼朝霧爻丟，霧爻閃身一躲：“幹什麼！”

趙執似笑非笑的：“人都走瞭，你不追？”

霧爻斜他一眼，敷衍的拍拍手起身，嘀咕著跟瞭出去。

事實上，郝自通也沒能走出這方小院，才行至院門處，便與剛剛抵達的一行人迎面碰上。

文海一身低調黑袍，襯得鬢發如雪，他兩手交握於身前，沖著郝自通淡淡一笑：“老友，急著去哪裡？”

郝自通見到文海，短暫驚訝之後又是一陣無奈的瞭然，發瞭一半的火氣終是壓抑下去：“自是來迎你，如何，還要我請你進來？”

文海笑瞭笑，邁步走進來。

……

另一邊，趙執獨自坐在房裡，隱約聽到一墻之隔有人聲喧嘩，轉瞬即逝，應是又有人來瞭這裡，又一道去瞭旁的廳室，這方冷清安靜下來，隻有爐子上的碳火輕輕炸響，烘烤著一室寒氣。

案上茶具俱全，趙執也不懂烹茶的門道，全憑著直覺瞎弄，就在他奮力撬茶餅時，餘光裡瞥見一道人影，動作跟著一頓。

有人走瞭進來，步子很輕，招呼也不打，徑自坐在瞭趙執的對面。

趙執直勾勾眼盯著茶餅，一時竟有點不敢擡頭，連握著刀的手都打滑。

就像他不曾和一個叫殷倪的女人好好道別一樣，眼下的場景，也絕不是他想象中與崔霓瓔見面的情景。

這一刻，趙執心中甚至破天荒的生出瞭一點怨念。

她總是這樣，從來不給人準備的機會，也不在乎別人到底能不能接受。

“你這麼撬，我這一餅都得毀瞭。”

熟悉的聲音和語氣，好像他們前腳才分開，又約閑時飲茶，而中間久別的風浪和波瀾，還有那些如山海般遙遠的身份阻隔，都在這種平淡自如的態度下變得縹緲無謂。

趙執將刀一丟，身子靠近座中，隻是目光仍盯著茶餅：“我不會，你來？”

對面沉默片刻，依言拿起瞭被丟在案上的刀。

素白的手入眼瞬間，趙執喉頭一緊，哪怕心裡默念一萬遍不要看她，目光卻不受控制的從那雙手為起點，慢慢往上移，看到熟悉的素裙，比之從前要消瘦一些的下頜，因為沒有點妝而略顯憔悴的臉，憔悴就憔悴吧，還是那麼好看。

她還是和從前一樣，無論做什麼，都是認認真真不分心，落在旁觀者眼中，仿佛自帶霞光，美到讓人不忍心移開眼。

趙執曾以為，再見到她的時候，既然身份已經不再是秘密，那往昔的喬莊和掩飾也就沒有必要。

他或許會看到一個耀眼到陌生的崔氏五娘，又或是一個高不可攀的金枝玉葉模樣，可唯獨沒有想過，她還是原來的樣子，從神態語氣到舉止裝扮，都還是萬和鎮上那個女管事，當真是一點變化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