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枝(284)
作者:一笑笙箫
趙執放的那把火已經被撲滅,焦糊的煙起彌漫,一百三十七個水匪,死傷近九成,耿馳找來麻繩, 帶人將賊衆一一捆綁,又將賊首押上前待審。
趙執習慣性沖幾個兄弟使眼神, 讓他們一起幫忙, 結果發現除瞭望錢來和詹碧虎, 其餘人全癱坐在地上, 周圍都是屍體血水,也不知他們是脫力瞭還是嚇傻瞭,總之這會兒指望不上瞭。
趙執解開纏刀的佈帶, 將刀交給詹壁虎, 上前幫忙。
耿馳做事十分利落, 即便身上落瞭傷也不影響他做這些事,趙執掃瞭一眼,無意間落在他捆綁的手法上。
耿馳這個捆法是從前戍邊時捆奸細敵軍的法子,一般參軍之後都能學到,隻是個人習慣不同, 會加一些不同的繞法, 原理卻還是那些,能防逃脫和自戕。
趙執一邊幫忙一邊想, 他的手法和趙老頭教的捆人手法竟有些相似。
也是這般幹脆利落又管用。
處理完畢,耿馳面向船艙,擡頭看向站在窗邊的霓瓔:“賊衆皆以伏法,請娘子示下。”
霓瓔居高臨下,眼神漠然的掃過這些賊匪,目光慢慢轉到瞭趙執的身上。
他也正立在那裡,靜靜仰望。
霓瓔與他對視片刻,忽然擡起手,朝旁擺瞭擺,這個意思是在說——你,站開些。
趙執不明所以,但他看懂瞭,順從的往邊上沒人的位置站瞭站,他打瞭一架,身上多多少少掛瞭點小彩,正好靠著圍欄休息。
“梟首。”
那一瞬間,趙執甚至還沒來得及確認他聽到的“梟首”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個“梟首”,目光中已映入一片寒光,手起刀落之間,剛剛平複的場面瞬間雜亂——
細細辯來,主要分三部分。
一部分是梟首發出的動靜和剩餘水匪發出的驚恐聲。
一部分是趙執那些正坐在人堆裡,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濺瞭一身一臉血的兄弟們,當場死掉的人沒來得及喊出口的尖叫,全讓他們代勞瞭。
最後一部分,是那個白面青年淒厲的嘶吼。
“阿殷——”
就因為這聲“阿殷”,執刑的護衛動作一頓,擡頭望向上方,給瞭白面青年一瞬殘喘之機。
他直勾勾盯著斜倚窗邊的女人,似哭似笑:“我就知道……就知道是你。阿殷,你還記得我嗎?我是鄧陟。”
“鄧陟。”霓瓔將這個名字在唇邊輕咬一遍,笑瞭一聲:“嗯,我記得你,殺瞭我的人,搶瞭我的貨,恩將仇報的那個……鄧陟?”
這樣的回憶實在不妙,鄧陟神色一正:“阿殷,我是被迫的,是那個女人逼我的。我……”
他解釋之間,霓瓔已走出船艙,從樓梯處走下來。
她的每一步都走的從容,臉上看不到絲毫遇見故人,又或是敵人該有的表情。
走下最後一層階梯,趙執看到她自始至終未曾染血的靴子無所顧忌的踏入瞭血泊中,好像那不是泛著腥氣的血,而是少女貪玩涉過的水灘。
趙執眼神微沉,皺瞭皺眉。
霓瓔在幾步之外站定,將鄧陟打量瞭一遍:“你叫我,是有什麼想說的?”
畢竟是舊相識,鄧陟多少瞭解她:“我……我帶你去水寨!這一帶我都清楚,我可以為你導向!”
此話一出,後面一個肌肉橫生的匪頭當即對鄧陟破口大罵,什麼髒話都來瞭,其餘匪衆看在眼裡,也都燃燒著憤怒恨意。
霓瓔聞言卻笑,她抱起手:“和州匪亂,三王自立,忠王……”她朝最先被耿馳砍殺早已到底的屍體看瞭眼,“勇王……”又朝對鄧陟破口大罵的莽漢投去目光。
“還有,義王。”最後看向鄧陟。
“三王皆被擒,義王能告訴我的,勇王和這些匪衆都能告訴我,我為什麼一定要聽你說呢?”
鄧陟定定的看著她,幾番遲疑終於張口:“一夜夫妻百日恩,你當真要殺我?阿殷,我是真的愛你,如此作為,也是為瞭積蓄銀兩來娶你!”
霓瓔的眼神冷瞭下來。
滿場寂靜。
突然,霧爻沖上來照著鄧陟的臉踹瞭一腳,不解氣,又跳他身上狠踩幾腳,邊踩邊罵:“下流無恥的髒東西,就憑你也敢肖想我們女郎,狗東西,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鄧陟被打的蜷縮成一團,同時也瞭解到,所謂的舊日情誼沒法讓他在此刻逃過一劫,而他剛才說瞭那些話,這些水匪也恨上他瞭,臨死之際的怨毒一下子湧上心頭,他猛地擡頭,原本清俊溫潤的面容因為恨意而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