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執不是第一次夢到那些荒唐的畫面，可這是第一次, 他在哪些畫面裡，有瞭自己的帶入。

這些深埋在他心中的，恥辱與陰影一樣的記憶，他是怎麼敢替換上她的臉，這簡直是對她的侮辱。

然而更糟糕的還在後面。

趙執本想下床拿杯水喝，卻感到一片冰涼。

他掀開被子, 短暫的沉默後，又給瞭自己一巴掌。

距離天亮至少還有一個時辰, 趙執卻再無睡意。

……

霓瓔在卯時末醒來。

她前腳剛醒, 侍婢後腳就進來伺候, 可等她們進來之後, 卻發現醒來的正坐在床頭發呆。

昨日的親吻持續瞭很久很久，久到霓瓔的唇在今日竟有些幹枯。

她怔然摸瞭摸唇，低聲道：“去庫房換些油厚的口脂。”

霧爻進來給她送朝食, 看到她發呆的樣子, 忽然想起昨夜的熱烈。

“女郎, 你想什麼呢？”

霓瓔好像還在狀態外，明明她昨日沒有飲酒也沒有失控，可是現在回味起來，竟有種恍如隔世的不真實：“趙執呢？”

嚯。

霧爻現在信瞭沒把趙執送走是正確的瞭。

她果然醒來就問。

“在廂房睡下的，你要見他嗎？我去叫他。”

他沒走？

所以, 他在她睡下後, 從她的床上下去，從容的住進瞭另一間房？

霓瓔忍不住扯出個冷笑。

可以, 有魄力。

少頃，霓瓔又反應過來，轉眼撇向霧爻。

霧爻心緒的躲開她的眼神，擺明瞭昨日的事在這個宅子裡已不是秘密。

好得很。

霓瓔暗暗吸瞭口氣，自己也說不上是什麼心情。

“女郎……”婢女慌慌張張過來通報：“趙、趙郎君過來瞭……”

哇哦，這麼粘人的嗎？

霧爻跟隨霓瓔數年，除瞭和天子那點逢場作戲，霓瓔從不給任何企圖接近她的男人留半分幻象，什麼威武小將軍，斯文小郎君，那些在禮教規矩教導下走出的君子，一旦明白瞭她的意思，都不會再糾纏。

可趙執是個例外。

他明明一無所有，卻收獲最豐。

“讓他過來吧。”沒有羞澀，也沒有甜蜜與煩惱，霓瓔直接開口見人。

霧爻沖房中幾個婢女使眼色，放下熱水朝食後就走瞭。

然而，人前從容的霓瓔在這短暫的等待間，竟覺得心亂氣短。

她起身走到盆架邊，就著溫度正好的熱水洗瞭把臉，水漬滿面，她閉著眼摸索面巾，摸瞭半晌，忽然搭上一隻溫暖幹燥的手，以及搭在手上的面巾。

霓瓔氣息一滯，面上不動聲色的拿過面巾擦瞭擦臉。

她完全沒有上妝，可因為一夜好眠，她氣色漂亮的過分。

霓瓔擦完臉，睜眼時，餘光先瞥見瞭站在一旁的身影。

她轉眼看過去。

趙執經絲毫不意外她的態度，淡淡一笑：“還需要幫什麼嗎？”

霓瓔順手搭瞭面巾，“沒有。”說完越過他朝茶案走。

趙執低著頭，看到她趿著鞋子，忽道：“上藥呢。”

霓瓔站定，回頭看瞭他一眼。

趙執笑笑：“說好負責的，也不需要我上藥嗎？”

霓瓔入座，將朝食擺開：“是上藥還是占便宜？”

趙執走過去，在她的對面坐下，重新回答瞭這個引發昨日那場親吻的導火索：“上藥。”

霓瓔滿不在意的“嗯”瞭一聲。

“畢竟便宜昨日已經占過瞭。”

霓瓔的動作頓住，掀眼看他。

趙執正等著她，他兩肘撐在案上，迎著她的目光微微傾身：“你不會要說全忘瞭吧？昨日你喝沒喝酒，我有數的。”

霓瓔平靜的看著面前的男人。

若隻是因為有瞭點肌膚之親，便以為自己有瞭賴上的資本，那無疑令她厭惡，可她又不得不承認，昨日先動手的那個，是她。

造成她今日慢半拍的原因，是她在動手之前根本沒想過，日後要以何種身份關系與他相處。

她要走的路，暫時還不允許一個男人和和美美的陪伴在側，他站在她身邊，前方並不是花好月圓，而是刀山火海。

而她並沒有問過，他是不是願意去走。

想好之前，霓瓔的嘴先於腦子給出回應：“先吃飯，再上藥。”

趙執並沒有就著昨日的事反複糾纏強調，他爽朗一笑：“好。”

在霓瓔的記憶裡，趙執是個不錯的飯搭子，吃相不差，滋味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