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观音(83)
作者:雕弦暮偶
為首者卻並未佩刀。他樣貌英俊,是那種中正的俊朗。劍眉星目,冷淡端持。似傲霜寒梅,清俊疏闊。
見到他,耶律堯意味不明地笑瞭一聲。
那笑意極淡,掩蓋不瞭其下,蔓延開的殺意。
而這人眸光銳利,箭矢一般掃視四周。飛快觀察過驚惶的百姓、神色複雜的官員,最終在宣榕身上落定。
他似是驚愣,踏步走來,於半丈距離處站定。
距離稍近瞭,能見少女稍易容貌,身邊亦無熟悉的隨侍,便謹慎地沒有行禮,隻是恭敬問道:
“您怎麼在這兒?”
交鋒
監律司直聽天子號令。
設正職長官大卿一人, 副職長官少卿兩人。
季檀如今任少卿之職,正四品,對於二十五歲的年紀, 可謂身居高位。再者,能面聽天子訓誡, 更是天子重臣——所以, 這幾年季檀在京中炙手可熱。
但他不喜交際, 傢中亦無親眷, 除瞭官差外,基本獨來獨往,是個不折不扣的孤臣。
加之作風冷硬, 不懼得罪人。滿朝文武生怕被他抓住小辮子,對季庭芝這個人可謂又敬又怕。
曾有人將他和前朝十大酷吏相提並論。
宣榕卻沒什麼感覺, 笑將開來:“庭芝, 好久不見瞭。我回京瞭呀, 自然到處閑逛。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不過, 可能要趁你的人查辦|證據時,借機找個東西。”
季檀會意, 又略上前一步, 隔開周圍人探聽的可能。
剛準備開口, 目光落到一直立於宣榕身側,似是百無聊賴、靠壁不語的耶律堯身上。遲疑道:“這位是……?”
宣榕道:“他是傢中……”
一句“客人”還未出, 耶律堯搶先接道:“聘的侍衛, 跟著郡主自西北回京。”
宣榕:“……”
許是見耶律堯身上壓迫感甚重, 季檀暫時接受瞭這個說法,壓低聲問她:“您想要尋何物?”
宣榕本就信任季檀, 想瞭想,隱去是謝旻所求,掐頭去尾,簡短地將天機部之事說瞭。又道:“還請庭芝註意下說辭,不要太明目張膽,保密為上。”
季檀自然應是,又問:“此處人多雜鬧,恐不安全,可要先送您離開?”
宣榕搖搖頭:“你忙,走該走的流程。這位……隨侍武藝極高,你不必分心在我身上。”
季檀似是覺得不妥,劍眉微蹙,卻又因此處人多眼雜,不便久立於此。
便頷首走開,又喚來兩名監律司青衣衛,交代幾句什麼,方才忙差事去瞭。
耶律堯垂著眼,看那兩人態度警惕地圍繞附近,輕笑一聲:“若真有人要殺你,這倆杵在這給人當下酒菜?”
“耶律。”宣榕無奈道,“他們好歹也是從百戶做起,精挑細選上來的,你別這麼說。”
耶律堯眉梢一揚:“可那位季大人怎麼瞧著不像武官?”
宣榕點點頭:“他本就不算武官。”耶律堯似是來瞭興致:“那怎麼能直調監律司?”
反正季檀這些往事不算秘辛,宣榕便解釋道:“庭芝早年連中兩元,在殿試前夕,父親被人算計失職,貶去姑蘇吳縣,他沒繼續考,也跟著去瞭。所以,他一直是貢士身份,入不瞭太學。再加上於律法有研究,舅舅後來讓他去瞭監律司。”
耶律堯笑瞭笑,本就俊美的容貌更生危險,道:“他在江南是做瞭什麼漂亮事,讓帝王都有所耳聞,生瞭惜才之心不成?”
宣榕遙看監律司少卿那冷靜自若的背影,緩緩道:“乾泰九年,夏日水患,設法保瞭千戶性命。之後也幫邱明大師做瞭不少事。”
但天底下,為生民立命之事何其多。被奏天聽的,也成百上千。
禮部時不時還會制出“忠義”牌匾,頒於天下。
季庭芝能在父親瘟疫病死後,再歸京城,是因她傢書一封,說朝中需要剛直清流。
你看,有時候上位者一言,既能令人死。
也能令人生。
宣榕垂眸遮過眼中淡淡的厭倦,側過頭,剛想帶著耶律堯繞到其他地方走走,卻猝不及防對上他的眸光。
微微一怔。
和他方才來時,慵懶散漫的姿態截然不同。
青年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神色沉凝複雜。唇角笑意藏刀,不是個愉快閑適的表情。似是看破不點破,沒甚誠意敷衍瞭句:“哦真不錯,厲害,怪不得破格提用。”
宣榕:“…………”
她察覺出瞭微妙的陰陽怪氣,又聽到他像是覺得索然無味,話鋒一轉:“那屍首膚色偏黑,眉目偏深,發色偏淡,不大像中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