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观音(31)

作者:雕弦暮偶


她絮絮叨叨地說,宣榕斷斷續續地畫。

最終,一個長袍書生躍然紙上,一張全身,一張面部特寫。

人畫好瞭,宣榕停瞭筆,剛想問畫得準不準,擡起頭,發現宋桑早已淚流滿面,見她望來,慌忙用袖角擦拭掉一邊眼的淚水,道:“小姐畫得真好,您是想用這畫尋人嗎?用完後,能不能給我留個念想?”

宣榕遞去一方帕子:“到時候給你畫張新的。”

宋桑經歷一晚上逃命,早就渾身狼狽,沒敢接:“小姐我……”

宣榕便握瞭她手,將帕子放在她掌心,柔聲道:“夫人受驚瞭,先去洗漱歇息一下,不過有一點——之後無論是誰問起,夫人都請咬死瞭,你未碰到追殺。”

“……好,都聽小姐的。”

等宋桑走後,宣榕還在看著畫像出神。

昔詠胡亂給鏢客們箭傷上撒瞭點藥粉,防止他們感染喪命,捆紮實瞭塞到小房鎖住,問道:“郡主,這倆人怎麼處理?”

“意圖謀殺人者,徒三年;已傷者,絞;已殺者,斬——【註】”宣榕下意識背瞭出來,隨即失笑,“先擱放著,別讓他們露面出聲。之後再處置他們。”

昔詠好奇問道:“您已有謀算?”

宣榕沉吟道:“還在想,畫像尋人不現實,況且章平長得也沒甚特點,除非當年發生過什麼大事,否則沒人能記住他九年。所以……”

她一顆顆轉過腕上佛珠:“我想詐一詐他。”

昔詠忽然道:“郡主,其實還有個更簡單的法子。”

宣榕若有所感一擡頭:“昔大人該不會指耶律吧?”

昔詠道:“對!他既然能操縱人,讓他直接問章平不就好瞭!”

晨光漸起,日出山崗,金色逐漸鋪於內室。

“昔大人,你浪跡江湖時候,有聽說過‘琉璃凈火蠱’沒有?”宣榕忽然很輕地道,“耶律堯身上的蠱毒是這個。”

昔詠猛然一驚:“怎麼會!這玩意不早絕種瞭嗎?那怪不得——”

宣榕隻嘆道:“凡事皆有代價。他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於自身無損地操控人?”

昔詠還想再說什麼。

宣榕將畫像放下,用佈巾沾水,拭去指尖的墨跡:“他應瞭我另一件事,此事足夠讓我引薦鬼谷瞭——我不便再多加要求,昔大人可明白?”

昔詠頓瞭頓,很識趣地不再多問:“臣知道瞭。”

*

宣榕讓宋桑母子倆休息瞭一天。

這一天裡,昔詠派人拿瞭畫像暗訪問詢,果真一無所獲。

但問到蕭傢,就是閣老蕭越的傢族時,卻也交口稱贊:

“蕭閣老傢啊!那可是咱們隴西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對對對,咱狄道向外的官道航道,也都是他老人傢在位後修的。”

“而且當年蕭傢鼎盛時,每年都會款待路過學子,辦各種詩詞會,隻要詩作的好,在他傢住宿不要錢的哩!”

“所有路過的學子,都會在蕭傢做客的。是那幾年潮流風尚。”

“可惜啊,三年多前閣老被貶……蕭傢也落魄咯,祖宅荒廢好久瞭。”

昔詠和蕭傢堪稱血海深仇,聽人誇仇傢,聽得那叫一個五官扭曲。

回來和宣榕彙報時,還憤憤不快:“真是一個‘朝堂清流’啊!”

宣榕則在細細思索她打聽回來的消息,忽然問瞭句:“蕭越族中子弟,考功名考得如何?”

應該不如何。

至少宣榕印象裡,沒有一個嶄露頭角。

否則蕭越肯定會幫扶族人的。

說到這個,昔詠樂瞭:“喲您別說,都不太行。據說他兒子考個鄉試都考不過。那幾年隴西是季檀他爹——季穂坐鎮。小古板的父親是個大古板,我猜蕭越肯定打點過,但季穂死活不肯給放水作弊。”

昔詠學著隴西話調子複述:“他兒子好幾年科考歸來,仍是一介白衣!”

宣榕眉心跳瞭跳。

昔詠雖然時常自稱愚笨,但好歹也是真刀實槍殺出來的,直覺相當敏銳:“郡主,您不會覺得蕭傢殺人奪功名吧?哎還真有可能,城中老百姓都說章大人知恩圖報,把蕭越老妻當母親一般供養著呢,誰看瞭不說一句‘真兒子’啊。”

宣榕指尖輕扣木桌,輕輕一嘆:“要有證據啊昔大人。”

說著,她起身道:“走吧,去章大人府上走走。”

其實宣榕找的借口很隨意,想找找當地志怪的古卷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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